摇光王城到沉州虽然是一路平原,没有什么高山阻隔,不过也确实路途遥远,少说也得一个月才能到达。耿锡宸与那些兄弟的关系本来就称不上友善,他知道虽然老皇帝向来要偏心他一些,那几个皇子肯定是不敢直接取他性命,但是断他手脚让他没法再继承大统这种事,他们还是都做得出来的。
所以为了这一路上不那么引人注目成为活靶子,他特意命一队人伪装成他的模样从官道走,自己则只带了三十亲卫伪装成一队行商,悄无声息的从小路前往沉州。
然而耿锡宸才出发的第三天,就遇到了第一波刺客。
那些人来得悄无声息,彼时耿锡宸正在客栈吃饭,那些亲卫则分散在他周围其余几桌落座,一边吃东西一边警戒周围。路过的店小二在放下手中端着的两盘菜后,突然从袖中抽出一柄软剑,朝着耿锡宸就刺了过去。
耿锡宸身后的亲卫及时拉他了一把,于是这一剑也只是斩断了他正伸出去要夹桌上牛肉的筷子。
耿锡宸:“……”
虽然在这种性命攸关的危机关头有些不合适,但他还是觉得这个打断他吃饭的刺客也太烦人了些。
那店小二眼看没伤到耿锡宸,反手一剑就砍向了后桌的那个亲卫,那人刚拉开耿煜,躲闪不及,被这一剑正砍在了胳膊上。
其他亲卫也抽出剑来刺向那店小二,一时间店中的其他食客也反应过来,纷纷尖叫着四散奔逃,等到耿锡宸扔了那半截筷子从腰间抽出剑来时,他的亲卫们已经将那个店小二制服了。
耿锡宸收剑入鞘,皱眉吩咐道,“压下去审审这是谁的人。”
不待那些亲卫动手,这店小二已经抬起头来看向耿锡宸,露出一个诡异的笑容,他的声音里带着一种奇异的沙哑,一字一顿,“二皇子,偷来的到底不是自己的……一笔一笔,您慢慢还。”
说完这句话,他又脱力似的垂下了脑袋。按着他的亲卫掰开了他的嘴,却发现他已经咬破口中含着的毒药自尽了。
“殿下……”亲卫看向耿锡宸,“……他死了。”
“拖下去。”耿锡宸淡淡道,“再让店家重上一份牛肉。”
耿锡宸没太把这次遇刺放在心上,只是再次更改了路线。但是之后的几天里,他开始接二连三的被人袭击,或是在行进的路上,或是在晚上住宿时,有时是极有默契的一群黑衣人有组织的发起突袭,然而出手却都不致命,只是针对他的亲卫下手;有时是伪装成形形色色过路人的独身刺客,每次出手必然是要取他性命的杀招。
这些杀手有一部分会在死前说一些莫名其妙让他还债的话,有些则死的干脆利落,一句废话也没有。
耿锡宸大概也能判断出这些人背后有着不同的主子,可惜他早先自作聪明,让老皇帝专门调来保护他的大队士兵跟着假的二皇子从官道走了,现在他手边得用的只有那三十亲卫,还在每日损耗,他只能亲自疲于应付这些袭击。
此时的王城皇宫里,皇后娘娘又坐在那处偏僻的别院里,安安静静地看着小金盆中的火焰,目光放空。
“……皇后娘娘。”沁暖从院外走进来,挥退旁边伺候的其他宫女,亲自走到皇后身后跪下,“四皇子和五皇子出手了。”
皇后仿佛才被惊醒一般,又往小金盆里放了一件纸叠的小衣物,神色淡淡道,“小四一直在积极表现,却总被贵妃拿来当老二的陪衬,心中积怨已久,出手也是意料之中。倒是小五……平日里看着不争不抢,倒没看出来他竟然也有这份心思。”
“是,”沁暖应声,“五皇子殿下做的很隐蔽,而且不知他从哪里得知了那些话,也让他的人学着说了……”
“想借一借本宫的东风?”皇后看着那件纸衣燃尽,又放了一件进去,神色淡淡,“那便让他去借,就是希望他自己别被这风吹断了根。”
沁暖轻声应是。皇后又沉默着烧完了那些纸叠的小衣物和玩具吃食,抬了抬手,沁暖立刻知趣的扶她起来,然后就听见皇后的声音,“让那些人都退回来吧。小四小五这一动,其他人也该听见声响,做点什么了。”
“尤其是小五,”皇后一步步走出这处院落,看向身侧扶着自己的沁暖时,露出一个雍容端雅的笑容来,“他平日里向来不声不响,难得表现一回,可不能让那些关心他的兄弟们错过了,对吧。”
沁暖也微笑了起来,“皇后娘娘说的是。”
耿锡宸不知道他那些身在王城的兄弟们很快也迎来了各自的麻烦,不过就算知道,恐怕他现在也没空关心这个。
离沉州城外只有五里地儿的一处河道边,耿锡宸捧了一把水洗了洗脸,看向身侧只剩三个、还都受了不轻的伤的亲卫,一时间神色也有些狠戾,“若是让本殿回去查明了是谁在害我……”
一道凌厉的剑气激起一片水花,耿锡宸抽剑一挡,却被生生震退几步。那三个亲卫赶忙护在他身前,神情警惕的四下查看。
“是谁!给本殿滚出来!”耿锡宸怒喝一声,回应他的是又一片被激起的水花,水花中每一滴扬在空中的水珠在此刻都化做了最尖锐的针和箭,朝着他们铺天盖地的刺了过来!
三个亲卫本就受了伤,这会儿应付起来更是艰难。耿锡宸武功只能算平平,不过好在躲在那三人身后,攻击已经被他们化解了大半,他还能勉强应付。
眼看着四人拼着受伤找到了应对的节奏,水面上却又炸出几声激昂水声,更多的水珠应声而起,在半空中稍作停顿之后,有些慢如春雨,有些则快如闪电,高低大小速度不一,朝着他们再次激射而来。
漫天杀机四伏的水珠之下,那三个亲卫首当其冲,噗噗几声之后,三人几大要害之处皆被这极具杀伤力的水珠洞穿,齐刷刷地倒了下去。
耿锡宸心中一凉,只觉得此次求生无望,怕是真的要交代在这里。然而水中却又飞扬起一片水花,那片水花朝着耿锡宸扑面浇下,于虚虚实实中竟然比那些杀意毕露的水珠速度更快,将那些水珠全部撞散。
耿锡宸登时被浇了个透心凉,又是因为自己此刻狼狈而有些羞恼,又是因为劫后余生而满怀庆幸,他正疑惑是谁出手之时,却见一道矫健身影自水流上游飞身而来。他如闪电一般掠过耿锡宸,足尖最后一次轻点过树梢时,顺手捋了一把树叶,抬手向着耿锡宸身后甩去。
那一把绿叶在空中攒成一把长枪模样,擦着耿锡宸的脸颊,直直钉进他身后那个突然出现的人身体里。
那人手中闪着幽绿光泽的匕首离耿锡宸的脖颈只差一线,却再也突破不了这一点距离。那人看着穿透了自己身体的绿叶长枪,惊讶的抬起头来,看清足尖轻点立在树梢之上的身影时,露出一个古怪的笑容来,“哈……果然,都是命中注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