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UU文学 >  承晚诀 >   第6章 安京

梨花落雪,海棠初雨。

安京,中央大街。

这偌大的安京城,不愧为当朝国都,主街宽至五十丈有余,可容几十辆马车并排通过。

街上车水马龙,两侧大如亭台楼宇,小至店铺商贩,门庭若市,肩摩毂击,往来之人,络绎不绝。

俞非晚同谢承昱,并肩行在去往岑府的路上。

一路走来,她几乎看花了眼:一会儿穿过重重身肩,探头去看那些,琳琅满目的珠钗首饰:一会儿对着脚踩高杆、喷烟吐火的民间艺人高声喝彩……

谢承昱含笑不语,只是眼神跟随着她那小小身影,片刻不离。

离开噬神庄后,他们带着伤重的星陨,马不停蹄直奔安京城。

一路上,有谢承昱的内力护体,星陨的伤势并未加重。只是这毒火攻心,再也耽误不得。抵达安京后,他们便径直将他送往了城东的“扶芳馆”。

这“扶芳馆”乃是全京城最负盛名的医馆,当家的却是位碧玉年华的俏丽女子,名唤“武半夏”。

原来“武家”是传统医学世家,武半夏的爷爷,便是这三神之一——人称“盛九仙”的武玄盛。

医者仁心,有了医仙孙女的照拂,星陨的伤应是不用再担心了。

了却了星陨之事后,他们便直奔岑府而来。一路步行至将军府,一座气势威严的府宅映入眼帘。

但见朱漆大门上方悬着“岑府”二字的青底金字匾额,两座石狮雕像,盘卧于左右,亲卫执戟立于石狮身侧,旁的,倒再没其它可描述的了。

谢承昱向门口守卫递上拜帖。片刻后,府上管家叩开了大门。

他向谢俞二人通传道:“二位真是来得不巧!现下将军正在塞外领兵行军,并未在府中。”

“啊?可是,我们有很重要的信件,需要交到将军手中……”俞非晚焦急地道。

“这位姑娘,既是如此,您不妨等将军回来,亲自再跟他说?”管家解释道。

“那请问,岑将军何时会回来?”俞非晚连忙问道。

“姑娘,这可真问住我了!战场上打仗的事,变幻无常,哪有什么定数?等边疆平定了战事,将军自然就会回来了……”管家说话滴水不漏。

多番询问之下,他们得知,原来岑将军正奉旨携旗下的震威军,在西北的断魂荒漠一带阻击匪寇。由于事涉朝廷国政,其它的,管家也不肯透露再多了。

断魂沙漠远距安京城数千里,即便即日动身,也得等上数日。俞非晚心知,这送信之事,万分要紧,然而也不能急在一时。

她只好拱手说了声谢,同谢承昱一道,折回了扶芳馆。

————————————————

“唉…你别躲呀!男子汉大丈夫,还怕什么疼?”

“……”

扶芳馆门口传来如银铃般清脆的声音。

谢俞二人走进医馆门口一看,说话的女子,身着白纹金丝水云罗衣,一双棕褐色的眼眸水波荡漾,俏脸蒙灰,钗横鬓乱,却不失灵动天真。她正一手执纱布,一手拈药瓶,追着一个人满屋子乱窜。

馆堂里还有不少来问诊的访客,大都好奇地瞪大了双眼,或窃窃私语,或放声大笑。这女子却恍若未觉,只管追着他手中的病号上药。

而这病号,正是重伤初愈的星陨。

但见星陨有些忍无可忍,使出轻功,在房中绕了好几个圈,无奈之下,施展轻功,飞身逃离了现场!

“好俊的身手啊……”某抓药男子惊呼。

“真帅啊……呜呜…… ”某就诊女子感叹。

“呼……”追了好一阵的武半夏,见星陨一个闪身,便消失在了自己视线之内,长舒口气,双手叉腰,对着馆外大吼一声:“我说你个没良心的!本姑娘好不容易医好了你,连个‘谢’字都没有!你给我回来……!”

“武姑娘,你不用着急,他会回来的。”俞非晚揶揄道。

看样子,几天相处下来,这俩医患之间,也许发生了一些,他们所不知道的事情呢!

“真是不让人省心,伤还没好,就到处乱跑!”武半夏叹道,从桌子中央的茶盏里翻过茶杯,给自己倒了碗水,一饮而尽。

“武姑娘,星陨这伤,如何了?”俞非晚不禁问道。

“苏木,给他们上茶!”武半夏这才想起,还未给客人沏茶:“放心,有我在,死不了!”

“多谢武姑娘,这几天真是辛苦你了!”俞非晚对武半夏的仗义相助,由衷感激。

“嗨,小事一桩!”武半夏也不扭捏,她性子颇为直爽,倒与俞非晚的性格不谋而合:“你们快坐,怎么样?今天要去将军府办的事,办完了么?”

“岑将军不在府中。”俞非晚摇头叹息,待副手苏木奉上了茶,她接过茶碗,轻轻吹气。

武半夏热情好客,不仅收留了星陨诊治,还让他们俩也暂住在了馆中。如今之计,除了等,似乎也没有更好的办法了。

“岑将军乃我国之梁柱,自然是当以战事为先。我看你这事儿啊……急也急不来!不如,你们暂且在我这儿安顿下来,等将军回了城再说!”

“会不会太叨扰姑娘?”俞非晚客气地问道,眼神看向谢承昱。后者眼角带笑,未置可否。

“嗨!我这‘扶芳馆’,人来人往的,哪来什么叨扰?”武半夏不愧为“医仙”后人,言谈间,尽显江湖儿女的豪迈之气。

她直接地道:“你我年纪相仿,就别太客套了!你唤我‘半夏’吧!我唤你‘非晚’可好?”

“嗯!那就多谢半夏姑娘!”俞非晚愉快地应承道。

“好说!既然要留在安京城,那你们可得在这城内好好逛一逛!对了,城楼门口的‘揽凤台’去了没?登上去,可以俯瞰整个安京城!”

医术高明之外,武半夏还是一个优秀的东道主。不等俞非晚回答,她便又兴奋地道:“还有南边的‘醉江楼’!我跟你说啊,那‘醉江楼’里的御菜三品和沁潭香,可都是京中一绝!你们一定得去尝尝鲜!”

“……醉江楼?”俞非晚呢喃着,眼神一亮。

她好奇又期待地看向谢承昱,他薄唇微勾,眼波流转,回以一撇无奈而宠溺的笑容。

————————————————

是夜,深幕低垂,烟花升腾,星光璀璨,人潮如织。

醉江楼横卧于慵懒繁华的夜色中,更是灯火通明,亮如白昼。

此楼位于城南近郊,傍环绕内城的资水而立,远观琼楼玉宇,如临仙境,近看碧瓦飞甍,雕梁画栋。

一位风姿百媚,浓妆艳抹的女东家,正立于楼馆台阶上,招揽来往的客人。

眼尖的她瞧见一对璧人:女的着一身琥珀色素面杭绸绫裙,翘首四顾,伶俐非常;男的袭一件墨蓝色销金云纹直裰,垂眸凝视着身边的女孩,嘴角带笑,气宇轩昂。

尤媚娘连忙向堂内的小二使了个眼色,转身对他们招呼道:“二位客官,是刚到京城来吧?快!里面请!”

一旁的小二听了,机灵地倾身上前,引两人入堂落座。

淫浸商场多年,阅人无数的尤媚娘心知,这二人气质出尘,定是身份不凡,非富即贵,而且都是生面孔。她不敢怠慢,随即亲自去了内院,禀告大当家。

大堂里人声嘈杂,喧闹非凡:掌柜的吆喝声,小二的应和声,还有往来宾客寒暄交谈,交杯换盏的谈笑声,此起彼伏,络绎不绝。

俞非晚拉着谢承昱坐在了一桌空位后,开始打量起,这座名满京城的“天下第一楼”。

比之外观,酒楼的内堂更是富丽堂皇,醉眼勾魂。四周的烛火,将整个大厅照得透亮通明。

前厅台上,水晶珠帘逶迤倾泻,俞非晚将目光落向了,珠帘后的一抹倩影,婀娜婉约、隐隐绰绰。

“姑娘,想要来点什么?”小二问道。

“嗯……来一份御菜三品。”俞非晚盯着那帷幔上的身影,头也不回地说道。

“好的姑娘!您看,要不要再来一盏“沁潭香”?咱们这儿的头牌名酒!乃是用那归海之巅的寒潭水,辅以宫中沁春园的雪梅花瓣所酿,入口含香,回味无穷!”

归海之巅?有意思!

“来一盏!”旁边一直沉默不语的谢承昱,忽然启口道。

“好嘞!”小二未想到,这位看似冷漠的公子,竟然如此大方。

待小二心满意足地离去,俞非晚惊叹道:“你……竟喜欢饮酒?”

“不喜欢。”谢承昱干脆利落地道。

“那你为何要点那‘沁潭香’?”

谢承昱未再回答,也望向那帘幕上的影子。他只是想知道,能取到这‘归海之巅’寒潭水的人,究竟是谁?

不多时,小二便上了酒菜。俞非晚扬扬头,向小二打听道:“小哥,那帘幕后面的人,是谁呀?”

“姑娘,您是第一次来我们醉江楼吧?那是如丝姑娘,她可是我们醉江楼……哦不,是整个安京城,最有名的琴师!”

“如丝……这名字可真好听!”俞非晚赞叹道。

“可不是!这如丝姑娘啊,不仅琴艺高超,长得更是美若天仙!待会儿啊,她会为各位献上琴曲,您二位听了以后,给品评品评?”

俞非晚兴致盎然,朝着那边目不转睛,端起酒杯看也没看,饮了一口。

嗯……这沁潭香,果然好喝!

谢承昱也不阻止,由着她贪杯。环视一周,他忽然发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朝俞非晚努努嘴。俞非晚偏头一看,讶然道:“许亦枫?他怎么也在这儿?”

隔着两桌筵席,许亦枫正与同座的人,在饮酒交谈。他今日着一身赤金如意纹缂丝缎袍,侧身而对,燕支剑横于席上,眉宇间,倒是同之前见面时无二。

俞非晚正犹豫着,要不要上前去打声招呼。“叮叮叮……”一串清脆的古琴声,如珠落玉盘。原来是幕帘后的如丝姑娘,挑起了前奏。

指尖起落间,琴音流淌,或虚或实,变化无常,似幽涧滴泉,清冽空灵,玲珑剔透,而后,泉水聚成淙淙潺潺的强流,以顽强的生命力穿过层峦叠嶂、暗礁险滩,汇入波涛翻滚的江海,最终趋于平静,只余悠悠泛音,似鱼跃水面,偶然溅起的浪花。

佳人抚琴,浓情尽诉,余音袅袅,不绝如缕。

众人皆听得痴醉,以致尾音落下,一个短暂的静默后,才爆发出满堂的喝彩声。

“好!”

前排坐席间,一华服男子鱼跃耳起,高声嚷道:“好一首‘高山流水’,求遇知音!如丝姑娘如此才貌双全,不如就从了我,做我京兆尹府的少夫人吧!”

众人怔愣间,华服男子冷不防使出一个霸王敬酒,探身扬臂,竟是要去挑开那幕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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