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告有些羡慕弗洛伊德了,他对中国真的比自己还要了解。他有一个好爷爷。
这个笔记本不是这个时代的东西,它的所有都不是来自于这个时代的。它在桌子上放着,仿佛有一股吸引的魔力,把时间拉了回去。这个笔记本在这种布局布景的房间里虽然不那么突兀,但是依旧显着不匹配,如果这个破旧的笔记本拿到外面去,仿佛可以在几秒钟之内化成灰。
弗洛伊德说到毛主席的时候,眼睛总是放着光芒。他眼中的光芒并不是来自这个房间中的灯,甚至都不是来自这个时间,那种光芒像是星星一样闪动着,跨过时间,跨过空间,闪耀在他的眼中。他的脸容干瘦,但是眼睛却是浑圆冒火的。
“这是跟随了我爷爷三十多年的笔记本了,也是个老家伙了,你看看吧,不过翻页的时候就要小心些了,这个笔记本我以前翻来覆去的看,已经快要散架了。”
“我就简单看几页,反正也看不懂。”
这个笔记本是一个人的一生所知、所想、所学、所感、所记,也是一个人一生的向往和热爱,更是历史与时间的沉积,在历史的缝隙当中,在时间的枝杈之间,这个本有生命,记录着很多的事情。
严告小心翼翼将本拿到了面前,谨慎地触碰。这个本不如那一个,已经不整齐了,随便打开一页,这一打开,书就摊开了,书脊处有被扯出的线。这把她吓了一跳,她看向弗洛伊德。
这一页应该是泡过水,纸张明显有泡湿过的痕迹,部分的字迹被泡开,这一页的内容是满满当当的,字体铿锵有力,但是看不懂。她也就能看懂几个词,最常见的词,其余的完全不懂。有圈圈画画,有划掉的,有加进去的,一串串的英文像是走蛇,比弗洛伊德写下的强多了。
严告才反应过来,弗洛伊德的爷爷,应该也叫弗洛伊德。她又小心翻了几页。
“很棒啊!可惜,我看不懂,我还想着借给我看看呢,看来是不行了。”
“哈哈哈,如果要借得很远的话,我是不会同意的,但如果你要拍照片的话,那是完全没问题的。”
这本书很有价值。
严告翻了几页,虽然看不懂,但是对弗洛伊德老爷子有了一个差不多的想象。他们是爷孙俩,想必长相也差不多,那是一个向往正义公平,向往自由平等,一个热爱着中国,一个的热爱着毛主席,并且为之努力奋斗的一个战士。
再翻几页,上面有画着的插图,画技不成熟的插图。一些汉字是画出来的,而不是写出来的。
咚咚咚!
突然有人敲门,声音虽然正常,但是显着急迫。说不定是周围其他的邻居来了,就像刚才一层的那个人一样,可能是他们说话太大声了?吵到人了。
“哦shit,我得先把这些藏起来。”
严告觉得事态可能有些不好,她站了起来,帮忙合上笔记本,推到弗洛伊德面前。
弗洛伊德动作熟练,很熟络的将两个笔记本放了起来。他一边收拾,一边问门外是谁,但忘了切换回英文。
“是谁?”
出口之后,他察觉到了,并且紧跟了一句英文的。
门还在被敲着。
“是我,你个混蛋,开门,开门。”
严告听明白了,这么简单的句子不至于听不明白。外面敲门的是个孩子,听上去来者不善,她把翻译耳机开机后,戴上。
“我需要做些什么?还是藏起来?”她问。
弗洛伊德的动作慢了下来,他很放松,说:“不不,外面的是我的好朋友,经常挖苦我的,但是我们两个玩得很来,不用担心。”
“嘿!你在里面干嘛呢!快点开门,这外面要臭死了,我要吐了哦,快点,快点!我要吐在你门上了。”
弗洛伊德知道那是玩笑话。
门打开后,外面的人就进来了。那是一个瘦小又留着长发的男孩,头发正好能到遮住眼睛,满头都是这样的长度,脸比较方,有棱有角,尤其是两个腮帮子特别醒目。第一印象看来,他算是一个干净的人,浅色的衣服上有明显的一块脏。他两手插兜,进来关门,都没有看到站起来的严告。
布鲁托·巴恩斯说:“真是该死,我跑了四十层才下来,他妈的,这该死的电梯要是不修,真是要累死人了,还有50层那个混蛋!他竟然将他的屎丢在了我家窗户上!我见到他,一定要干死他!”
“别那么暴躁。”
“我能不暴躁吗?又饿又气!我觉得我应该撒撒气!你应该到我家看看!窗户都要被那臭东西涂匀了!我感到恶心!哼,明天咱们要不要去应聘一个安保岗位?队长。”
弗洛伊德没有着急回复,巴恩斯这才注意到房间里还有一个人,而且是一个漂亮的女生。
“哇哦,谢特!等等!等等,这吓到我了!这是什么情况,啊?这发生了什么?你把我整懵了,伙计,她是谁?”
“我的新朋友。”
“新朋友?也对,你喜欢交新朋友,我打赌,她没过几天就不会理你了!你最好别对人家说那些奇奇怪怪的东西!你那个表情是……别告诉我你已经说了,老天……”
“别太啰嗦了,布鲁托……”
弗洛伊德作为中间人,相互简单介绍了一下,两人就算是认识了。
巴恩斯展现了一下自己不多的风度,“你好,美丽的小姐,你可以叫我布鲁。”
“你好,叫我严告就行。”
听到中文的巴恩斯有些惊讶,弗洛伊德解释了一下,他才慢慢反应了过来。
“天呐,不稀奇,不稀奇!好吧,这一点都不奇怪!我的老天爷,她真是俏皮!”
“你别这么说话。”弗洛伊德说。
“好好好,队长!我今天够倒霉了!你们两个怎么认识的?哦,先不说这个了,我看到下面有一个铁家伙,这太奇怪了,我差点没有进来!你知道吗,队长,你应该下去看看,我差点就要死了,你知道吗?真是混蛋。”
“布鲁托,你别这么夸张,那个门框机器人明明没有动,请注意你的用词。”
巴恩斯靠在了柜子上,捋了捋油腻腻的头发,“谢谢你的提醒,不然我就要在这位小姐的面前失态了,等等!你说什么?你知道下面有个门框机器人?我都没说它是门框机器人!”
“这是当然,我出去了。”
巴恩斯眼睛尖,知道弗洛伊德家中都有些什么,如果家里面多了一个物件,他一定能够知道的。他看到了多出来的东西,桌子上有一袋好吃的。如果是一般的吃的,他也就没什么反应了,可是这个不一样的,从包装上就能看得出来,这个很不一样。
“我的天!这个你从哪儿弄来的?这一定不是你买的!你买不起!”巴恩斯看了看严告,“我明白了,这一定你的,对吗?”
严告点点头。
“队长,如果这是别的,我就不说这句话了,但是这句话,我还是要说,能给我吃一口嘛!就给我一块,我今天可是没吃呢!你同意吗?”
弗洛伊德看了看严告,严告说:“你支配吧,刚才这个就不是我的了。”
弗洛伊德看着巴恩斯两眼放光,无奈他总是这个样子,只有看到吃的东西的时候,眼睛才会放光。
“拿去。”
“谢谢!你可是真是伟大的美国队长!伙计,那我就不跟你客气了,也谢谢你,女士。”
巴恩斯伸手去拿,撕开外包装,拿出一个,再死撕开里包装,一股香味就猛烈飘出来了。这个味道立刻冲散了房间中的酒味和潮湿味。
“请给我倒一杯水吧,队长,我要好好品品这东西,看看那些有钱人的舌头和胃都是怎么长的!”
严告奇怪,为什么巴恩斯称呼弗洛伊德为队长。她打算一会儿问一问。
弗洛伊德准备拿开桶盖,他看了一眼严告,立刻停下了动作,问巴恩斯:“你是喝热水,还是凉水?”
“你今天怎么了?怎么突然这么婆婆妈妈了,我!当然是凉水了!这还用问!”巴恩斯看到了严告表情,又改了,“呃,既然今天是个幸运的一天,那就给我……倒一杯不怎么热的水吧。”
一碗水放到了桌子上。
“不是杯子吗?怎么变成碗了?”
“你没看到吗?瞎子,这两个杯子已经占了,我没有给你拿盘子,你就开心吧!”弗洛伊德说。
“好好好,就是这样,有了美丽的人,就忘记了以前的好伙计!”
巴恩斯先舔了一口,然后放在鼻子上闻一闻,而后又放到耳朵上听一听,看得出来他很珍惜这一小块。他捏着这一块放在眼睛前盯着。
他自言自语地说:“瞧瞧这个小东西,它能在我的我胃里膨胀多大呢?膨胀到整个胃我是肯定不信你的,你个小东西,味道真是诱人啊!怪不得,原来你是一个骚货啊!你肯定撑不起我的整个胃,起码是半个!够我撑半天了!大概十个小时!他妈的,才十个小时!你个小东西,不如数字生命!数字生命不会感觉到饥饿!”
严告听着,看了看弗洛伊德。弗洛伊德小声地说:“对,他就是这个样子的,所以我们两个才算是能玩得来,他是向往数字生命,参加一些数字生命支持者的集会,但是我觉得也没什么用。”
巴恩斯还在说,而且很投入:“可是你个小东西不是数字生命,那我就得吃你了,以前只见过别人吃,今天你总算 是我的了,我今天就要消灭你!看看的你强大,还是我的肚子强大!不要小看饥饿者的肚子!你完蛋了!就吃吃你,看看你有什么不同!真是混蛋啊,竟然卖那么贵。”
严告问弗洛伊德,直接的中文很方便。
“布鲁为什么一直叫你队长啊?”
弗洛伊德没有直接解释,指了指自己的耳朵,示意严告的耳机,问:“你那个能翻译吗?”
“能。”
“行。”弗洛伊德对巴恩斯说:“你给解释解释,你为什么要叫我队长。”
巴恩斯抬头,从自我情景剧中出来。他看了看严告,拉了一个小凳子,坐在了上面上,说:“这个呀,这个说起来就有一些历史了。”
“你正经点,不要用奇怪的词儿,不然她的耳机翻译不出来。”
巴恩斯瞧了瞧严告的耳朵,有点感觉外面那个大家伙是她的了。
他没想太多,说:“这么说吧,算是有一点点的历史吧,你瞧瞧弗洛伊德这个人,我相信你对他有一定的了解了,他有正直,有正义,有学识,有精神,有道德!如果你看过以前的一部电影叫美国队长,那时五十多年前的电影,这算有历史吧?你看了那个影片,就会发现,弗洛伊德和里面的美国队长,简直一模一样,只不过是小号版的,现在就更像了,瘦小,又自不量力!对吧,我如果不叫他队长,那我应该叫他什么呢?各方面都像的呢!”
严告来了一些兴趣,“来自电影?真的很像吗?我好奇了。”
巴恩斯疑惑地看向弗洛伊德,“她说什么了?她一定说是很像,对吧?”
“不,她没看过,你少挖苦我。”
“好吧,那真是可惜,这个小东西真好吃啊,我感觉我要被这个味道征服了,以前吃的那些,真是让我又爱又恨啊!我觉得我们应该加入那些抢的队伍,我看距离下一次不远了!”
弗洛伊德摇头,“现在机器人上岗了,门口那个你不怕吗?你如果去抢,等待你的可能就是真正的‘解脱’了!”
“忘了,那么大的子弹打在我的身上,我可能就直接解体了!真疼!”巴恩斯嘴巴里嚼着,看了看严告,问弗洛伊德,“她会抢我们两个的工作吗?”
“当然不会,你是有什么好消息?”
“对,对!说回正题,明天我们要不要去,嗯?我们去碰碰运气,现在大伙可都是争着抢着干呢!有一个搬运东西的,哎!他妈的,这个是最让我气愤的!他们一堆白痴一个比一个要的少,我早一些的时候听到一个臭婊子养的竟然说一天只吃两包,别的都不要!他真是一个混蛋!如果我见到他,我非得揍死他不可!他那么说,肯定是没有家人!那我们这些有家人的,岂不是只能一天一包了?”
弗洛伊德叹气,一只手撑起了腮帮。
巴恩斯喝了一口水,又说:“还有,还是有帮别人烧活人的,这个给的多,但是这个工作有一些些的风险,而且也不是长期的那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