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触碰过绣图之人,手便会如皇后娘娘一般,沾上金玉荧光粉。”
青玉淡淡道:“还请方侍卫将此事查探清楚。”
语毕,她伸出自己的双手,递到方言面前。
她手腕瓷白,手指纤细,指甲泛着微微的粉,犹如水墨画一般伸到方言眼前。
他喉结滚动了一下,只觉得自己,仿佛透过这双手,闻到了宋青玉身上淡淡的香味一般。
他强迫自己凝结思绪,打量着那双莹白的小手:“启禀娘娘,宋大小姐手上并无莹粉。”
“哼,她贼喊捉贼,自然会将一切都扫干净,岂会让人这么容易就抓到把柄。”
楚仙乐对她的这一举动很是不屑。
“仙乐,将手摊开,我亲自检查!”
皇后看了她一眼,沉声道。
这个女儿往日里不觉得如何,今日才陡然发觉如此骄纵跋扈,更令她担忧的是无知无状,若继续这样下去,必然让皇上不喜。
她自己谨慎本份这么多年,都是为了儿子的前程和大业,万万不能让女儿的跋扈,毁了儿子的圣心!
六公主,必得好好管管了!
楚仙乐不情不愿地走到皇后身边,伸出了双手。
检查一事,她倒没放在心上。她虽带着小太监进了绣房,可只是让小路子将绣图藏起来,她自己却是没碰过的。
且小路子只是短短地抓了一把绣图,必不可能染上许多劳什子荧光粉的。
她这副坦坦荡荡的模样,果然打消了皇后的几分怀疑。
又见她白嫩的手上,指如青葱,毫无痕迹,略微轻松地点了点头。
随即又提起心来,此事不是仙乐所为,还能有谁能冲破重重阻碍,毁掉这份绣图?
“不……不要!公主救救奴才吧!”
一叠声狼狈的叫唤,让皇后眉头紧紧蹙起。
楚仙乐看向满脸慌张抗拒的小路子,皱着眉满不在乎道:“你怕什么,本公主不过叫你把绣图挪个地方,手上定然不会沾上多少,给他们看便是了。有本公主在,必保你安然无虞。”
她这漫不经心,甚至有些不值一提的口气,直把皇后气得半死,恍惚觉得心脏跳得过快,几欲从心口跳出一般。
她重重捂着心脏,一手颤抖着指着楚仙乐:“逆女……孽障东西……居然……”
宫人们被她这副几要背过气的模样吓得慌了手脚,连忙凑成一团挤到她身边伺候。
又是喂茶,又是捶胸按摩,好一会才让她喘过气来。
“公主这话不尽然吧……”
方言舒朗的声音响起:“小路子手上满是莹粉,显然不像公主所说,只是挪了个地方而已。绣图被毁一事,定跟他脱不了干系!”
“什么?”楚仙乐惊讶地质问出声。
皇后闻言,看向她的眼神里满是呼之欲出的愤怒与失望。
若非她是自己的亲生女儿,此刻早已被她拖出正午门外斩首示众了!
“公主,奴才没有啊!奴才只是听从公主的吩咐,将绣图藏到窗沿畔的花盏下,绝不曾毁坏绣图!”
楚仙乐目瞪口呆地看着小路子,小小的脑袋瓜子,只觉得无论如何都转不过来。
只有一点,她明白得很。
若小路子真如他所说,只是将绣图藏起来,手上绝无可能,满是莹粉。
她扑通一声再次跪下:“母后明察!儿臣只是想将绣图藏起来,教训宋青玉一顿,并不是真的想毁了绣图!您是我的亲娘,我怎么可能毁了绣图刻意害您呢!”
冷汗终于后知后觉地沾满楚仙乐的衣襟,她隐隐约约觉得,今日之事若不善了,她定然会万劫不复!
“宋青玉!你定然有办法修复绣图对不对!”
她眼睛忽的一亮,再也顾忌不到对宋青玉有多厌恶憎恨了,言语间宛如将她当成了救命稻草!
只要宋青玉能补救绣图,她只是犯了个无伤大雅的小错!
“臣女确实可以补救……”
她淡然的声音在大殿中响起,楚仙乐和皇后眼中燃起希望。
“可方才,公主殿下欲教训臣女,挥鞭相向,臣女右手受伤,恐无力在太后寿辰前,替皇后娘娘完成刺绣了。”
楚仙乐目眦欲裂!这个贱人!原来打着这个主意!
“母后,她撒谎!儿臣分明没有碰到她!她右手根本就没事!母后大可召太医来!”
宋青玉丝毫不以为意,反而清浅一笑。
“再者说来,臣女能否修复好绣图,其实并不是最重要的。究竟是谁在背后毁坏绣图?
此次若没能查清真相,臣女即便修复好绣图,也抵不了背后之人接二连三地算计。”
她这话说得皇后面色一僵,幽深愤怒的目光再次望向楚仙乐。
“母后,真的不是儿臣,儿臣再混账,也不可能害您啊!”
还是明姑姑似想起什么一般,适时打断了母女二人焦灼的对峙。
“公主殿下,奴婢记得,小路子跟在您身边没多久,不知您此次想同宋大小姐玩笑,怎的会带着他?”
楚仙乐神情一顿,仿佛想起什么一般,阴戾狠辣的眼神,倏地射向战战兢兢抖如筛糠的小路子。
“母后,是他!是他怂恿儿臣去给宋青玉教训的!儿臣昨日解禁,本想规规矩矩一段时日,等皇祖母生辰后再去教训宋青玉。
是这个狗奴才,说若是皇祖母生辰后她有人撑腰,便是儿臣也动不得她,儿臣这才脑子一热,带他去做了糊涂事!”
“皇后娘娘,奴婢记得小路子本是浣衣局的奴才,年初救了公主殿下的八哥儿,这才被殿下要入了秋栾殿……”
那小路子听了此话,脸上满是恐惧、慌乱和无措。
“殿下,小路子对您忠心耿耿,只是为您分忧才出谋献策啊!”
他手足无措想爬行至楚仙乐脚下,却被李如斯重重扣住。
“李侍卫,将他押入慎刑司,好好撬开他的嘴。吩咐下去,今日之内,本宫要将他的来龙去脉知道得一清二楚。
我倒要看看,是谁的手,伸得这般长,竟然连太后的寿辰礼都敢动手脚了!”
皇后冷凝的面色,泛着幽幽冷光。
她复又看向跪在一旁的楚仙乐,这个女儿,脑子不灵光,却将皇上的短视和自大学了个十成十!
若任她这么肆无忌惮地横行霸道下去,迟早有一天会连累轩儿。
“明姑姑,你带人将六公主亲自送回秋栾殿,吩咐下去。没有本宫的命令,不需六公主出殿门一步,哪怕是母后生辰,也不许出来。”
楚仙乐浑身大震,不敢置信地看着高坐在凤位之上的皇后。
“母后,既然是背后有人刻意毁坏绣图,与女儿又有何干系!
我是您的亲生女儿啊!若连皇祖母寿辰都不许儿臣参加,儿臣还有何脸面可言!”
太后此次寿辰,七国来贺,无比威仪。便是再不受宠的皇子公主,都要出席宴会。
若没能出席,只能说明一件事,就是这个人彻底失宠,彻底没了皇子公主的身份!
皇后此举,跟贬她为庶人有何异!
“任你这般横行霸道,纵然不是有心毁坏,可你为了私仇小怨,连皇祖母的寿辰礼都敢出手。
如此狼心狗肺毫无孝心,还算什么公主!没得到太后面前将她气出个好歹!”
“儿臣不过是玩笑而已!宋青玉分明就可以修补好绣图!母后又何必如此重罚儿臣!”
楚仙乐还未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满心地不理解,为何母后要如此严惩玉她。
皇后直要被她气笑了。
“看来你还是不明白本宫为何重罚于你,回你的秋栾殿闭门思过去吧!哪天想清楚,想明白了,再来回禀本宫!”
她一挥手,立刻有侍卫上前,架住挣扎不休的楚仙乐,将她拖行而出。
楚仙乐又是惊愕又是气愤,朝着两个侍卫怒轰:“放开我!你们做什么!赶紧给我放开!否则我诛你们九族!”
两个侍卫对视一眼,今日本就是因楚仙乐,才闹出绣图被毁这一无妄之灾,她偏偏死到临头还如此猖狂。
二人冷漠道:“殿下,请随卑职回宫。”
楚仙乐终于感觉到闸刀高高落下的危险,身体开始惊慌挣扎,一颗心满是恐惧,双脚用力在地上蹬着,面上神情惊慌中透露着色厉内荏的阴狠。
“放开本公主,听到没有,否则我杀了你们!”
两个侍卫神色一冷,手上力道更大,毫不留情地将咆哮的楚仙乐拖了出去。
见母后面无表情,垂眸不看自己,她终于感到前所未有的恐慌,完全失去了平日里的高傲和骄横。
皇后眼中闪过一丝不忍,但在明姑姑劝慰的眼神下,几度闭上欲张的嘴,面上神情很是挣扎,直到楚仙乐祈求的哀嚎渐行渐远。
殿内一片沉默,随着皇后面色的冷凝,一股风平浪静下潜藏着的波涛汹涌在殿内蔓延,宋青玉不禁心惊肉跳起来。
她抬头看向皇后,高高在上的凤位之主,神情中露着一丝疲惫,此刻她跟头疼儿女教养的母亲没什么分别。
下一刻,她的神情变得庄严肃穆,尽显皇后的高贵仪态。淡淡地从上到下扫了宋青玉一眼,眼神透着十分的冷漠。
“如此处置,宋大小姐可还满意?”
宋青玉心中一凛,皇后这般口气,这般说法,显然是记恨上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