巡夜队中,一道低沉的声音传来,喊住了正要迈步的曹流。
“曹堂主,有兴趣聊聊么。”
曹流转过头,才发现喊他的人是原先的蛇堂主,如今的虎堂长老,闫冈。
他与这闫冈的接触不多,唯一的印象是,这人曾从妖魔附体的余冷手中救下赛家纨绔。
虽然……赛家纨绔还是没能挺过去。
两人此前素无交集,曹流不知对方找自己有什么好聊的。
不过出于好奇,他还是礼貌点头:“闫长老与我并行便是。”
……
“曹堂主,不知你对帮主的情况了解多少?”
这闫冈不鸣则已,一开口就下猛料,让曹流一时间也没能反应过来。
闫冈看到他这般模样,笑容里多了几分戏谑:“看来曹堂主是一点风声都没听到。”
曹流沉默不语,纵然心中有想法,但也没在脸上表现半分。
闫冈没有逼他开口,顾自说下去:“数月以来,帮主的实力大进,直追当年我黑虎帮初代帮主,帮派中也呈现出蒸蒸日上的景象。”
曹流眉头一挑,开口道:“这不是好事么?帮派越来越好,闫长老身居虎堂之中,想来也获益不少。”
闫冈闻言轻蔑一笑:“若只顾眼前小利,来日葬送偌大基业,这样的买卖可不值当。曹堂主难道不好奇,闫某究竟发现了什么?”
曹流顿时摇头:“不好奇。所谓不知者无罪,闫长老还是莫害曹某了。”
“好一个不知者无罪!”
闫冈大笑一阵,眼神里多了几分自嘲:“曹堂主果真是老成持重之人,若我也能像你一样,也就不会落至今日。
——实不相瞒,我快要死了。”
听到这话,曹流上下打量他,不见闫冈身上有丝毫气血衰败的痕迹。
按照他的身体情况,再活上三十年都不是问题。
既然如此,闫冈指的应该是不正常死亡。
曹流结合其先前所言,估摸着可能是与张厚天有关。
他停下脚步,知道今日不可避免得被科普,无奈叹息:“闫长老何故逼我?”
“闫某的时间不多,但家中牵挂未了。只怕赴死之后,家中无人安顿,妻儿会受人欺凌。”
闫冈提及家小,音量不自觉放低几分。
“我与曹堂主素未谋面,但我了解余冷,他就是闫某保下的。本以为此子可以一飞冲天,不曾想还有曹堂主潜龙在渊。”
听到这话,曹流总算明白了些许缘故。
当初余冷开罪了赛家纨绔,最后是一位蛇堂的元罡大佬出面说情,才让这位天才没有早早夭折。
曹流许久不曾留意这事,没想到,余冷的贵人竟是眼前的闫冈。
闫冈见他似乎想起,笑了笑:“余冷的能力我最清楚,可他还在曹堂主手上吃瘪,从那时我就注意到了曹堂主。”
“如果曹堂主答应保全我家小,闫冈愿意将全部身家奉上,知道的一切也当和盘托出。”
曹流没有回答,只是翻了个白眼。
敢情,这闫冈是早就吃定了他,除非自己动手将这人灭口,不然今日还真有可能陷入不利之境。
他摇了摇头,正色道:“闫长老,曹某一旦发起火来,可是会出人命的。”
谁知闫冈就像癞皮狗一样,两手一摊。
“曹堂主若不答应,反正横竖是死,我也没什么好牵挂的,只能尽可能将这事情闹大……”
曹流权衡利弊,决意先等听完闫冈口中的内幕:“闫长劳先将知道的说出来,我再考虑。”
“这是自然。”
闫冈以为他妥协了,不由一喜,兀自开口:“前阵子,帮主说要吞并蛇堂。我心中不愿,于是与文山丘、林苍共同商议,最终我将家传的一枚‘大臧丹’交给文兄,由他去刺杀帮主。”
“大臧丹?那是什么。”
闫冈解释道:“这我祖上偶然所得,是以上百种鲜活毒物炼成,可以临时提高元罡炼度,以达到暴涨实力的目的。”
曹流作为一位资深丹师,敏锐察觉到这大臧丹的价值,连忙追问:“丹方可在?”
闫冈没想到他的关注点这么奇特,老实点头:“在的。曹堂主如果答应这事,丹方我可一并交给你。”
“好,那你接着说。”
“文兄本就是元罡中期,服用大臧丹刺激身体,短时间内可以媲美元罡后期,他带着必死之心刺杀帮主,从结果看来,文兄是失败了。”
“如果事情到此为止还好,顶多不过是成王败寇。但当日帮主突破出关,我在他身上闻到了大臧丹独有的气息……”
闫冈说到这里,脸色变得有些生寒。
曹流同样低着头,不过他想的事情与闫冈不同,是在考虑怎么消除“大臧丹”的气息,还有这辨别方法是什么。
至于帮主吃人,这件事对他而言,老早就不是秘密了。
闫冈察觉到曹流的淡然,心下更是觉得他不简单,感慨之余不免心安了几分,接着开口。
“还有一事。昨夜我去拜谒虎堂主,一不小心听到了张家人的谈话,直言要将‘青毫藤’砍了献给白骨魔藤。其中巨细我没听清楚,但张家人可能已经有所警觉,查到我头上也只是时间问题。”
原来张家停止供应“青毫藤叶”是这个缘故。
曹流面露思索,如果真相是这般,那么此前的困惑就可以说得通了。
不过这闫冈也真是倒霉。
因为这个原因,就引来了杀身之祸。
闫冈一脸垂丧,只能感慨时也命也。
他环顾左右,轻声道:“我的家眷是走不完了,只有最偏爱的妾室怀了身孕,已经被连夜转移。”
“我一辈子的家财藏在原先的蛇堂大营里,以曹堂主的实力,取之易如反掌。”
闫冈说着,转头看向身后的黑虎帮精锐,郑重道:“一会儿我假意对曹兄出手,趁势叛逃,还请曹兄配合我。”
曹流点点头:“闫兄且放心便是。”
“多谢了。”
闫冈大笑一下,忽然满头长发飘起,浩荡元罡聚于掌心,一掌朝着曹流打来。
他的声势极大,很快就将后方之人的目光吸引过来。
曹流面对这一掌,脸色丝毫不变。
反倒是闫冈似乎察觉异样,急欲将这一掌给收回,却来不及了!
曹流嘴唇微动,但没有发出声音:“闫兄走好。”
紧接着,他左臂的气血快速鼓动,拳头变得通红,五指并为一掌,朝着闫冈胸口打去,宛若探囊取物将其洞穿。
闫冈双目瞪大:“曹……你!”
曹流随手将他的心脉诊断,面无表情,无声回答:“还是多谢闫兄的消息。不过,曹某这人是受不得威胁的,请闫兄下辈子记好了。”
等到黑虎帮精锐赶来,看到倒地死去的闫冈,一时面面相觑,不知道要说什么才好。
曹流神色冷淡:“闫冈欲要叛逃,对曹某出手,已被当场格杀,你们可听清楚了。”
这句话甚至不需要他们权衡,一个死人的分量如何比得上活人。
众人从善如流:“吾等遵命!”
等到他们抬着尸体离开,曹流打量着手中尚有余温的鲜血,喃喃自语。
“可能……我这人就是反派命。”
纵使闫冈今晚对他好像是推心置腹,但只要闫冈活着,这件事本身对曹流而言就是个隐患。
张家既然会为了一个猜测灭口闫冈。
那么如果让闫冈活了下去,曹流自己也会陷于危险。
这样的话,隐患从何而来,也就从何归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