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线，金虺王集结十二万蛮兵，以两倍的兵力打赢了战场的决胜，东巫主将力战身死，东巫联盟全线溃败，连丢二十余城。”
曹流借着元平的渠道，第一时间得到了战场的消息。
这个时间，西巫的战报还在加急往回的路上。
曹流提前知道了结果，西巫大胜。
在某种意义上，战争打赢了固然是好事，但消息传回后方，却又不是什么好事。
他有一种预感。
巫王与西巫贵族正式撕破脸，大概就是以东线战场的落幕为标志。
对巫王而言，他的威望将再度提升，加冕“巫主”也将拥有更加丰厚的功绩作为支撑。
同样的，战事的好转，也让西巫贵族一直吊着心得以放下。
眼下西巫已经摆脱了一开始的劣势，哪怕还称不上“胜券在握”，但也暂时逃过了被东巫推翻的命运。
战争局势变化的根本，主要还是得自大离军方的海量资源，以及金虺王等将领的指挥有方。
至于巫王孔周，他充其量只能说有识人之明，与其本身的关系其实不大。
既然这场大战的结果不会因为巫王的换一个人坐就发生不可替代的影响，那西巫贵族的态度也变得强势了起来。
曹流当然是不想掺和这滩浑水的。
他正欲对外宣称闭关，美其名曰是恢复实力，就再次等来了巫王的使者。
这彻底让曹流置身事外的想法落空了。
考虑到当前他还不具备与孔周硬刚的资格，曹流感慨了一下，只得老老实实前往巫王殿。
等他赶到的时候，巫王殿里已经空前热闹了起来。
里面的陈设布置也不再是空荡荡的模样，反而安排了不少座位。
孔周居于最上首，在他面前的人，泾渭分明形成了两撮。
居左者是一众穿着华丽，器宇不凡的西巫贵族，粗略一数有一千二百人的样子，按照地位，从前往后立住。
居右者的成分就比较复杂了。
既有披甲的将领，也有一些忠于巫王的新封贵族，还有些闭目养神的荒回崆长老。
曹流看他们这架势一点也不像来商量事情的，反而更像是来当吉祥物的。
曹流脚步踏进大殿，立刻就感受到了大片查探的目光汇聚到他的身上。
他眉宇皱起，体表溢散出一抹“骨王印”的气息，直接隔空将这些目光弹开，一瞬间引得几位贵族当场吐血。
孔周注意到这里，脸上明显就出现了笑容。
他赶在其余西巫贵族要开口责难前，吩咐道：“来人，给曹督公看座，这可是我们巫族的功臣，来自离廷的贵客，不容有失。”
此话一出。
那些张口欲言者，恍然想起曹流与大离军方的关系，面上虽有不满，但终究没有选择死缠烂打下去。
曹流道了一句“谢王上”，很快就经由侍从的指引，来到巫王左下方的位置落座，身旁还挨着毒娘子，而毒娘子的另一边位置又是空着的。
他心中隐隐有了猜测，就见毒娘子朝他温婉一笑，招呼着落座。
毒娘子注意到曹流的目光，解释道：“电兄长他家中有事，今日应该来不了。”
曹流听到这个解释，没忍住翻了个白眼。
这可真是有够敷衍的。
电法王哪怕为了避嫌请命调到前线前，那也比这样直接打巫王的脸要靠谱不少。
以孔周的个性，这家伙竟敢当众拂了他的面子，估计没有什么好下场。
曹流心中替电法王默哀一秒，随后静默不语。
等到人数凑齐，今日的大会就正式揭开帷幕。
这是西巫联盟内部的惯例，用以商量西巫的重大事宜与决定，其运行方式有点类似于曹流所知的“议会制”，但孔周这巫王与荒回崆二者的地位相对超然。
所以在具体实践中，并不只是简单的少数服从多数。
正如此时。
孔周再次以前线的战功为由，要求晋升金虺王为西巫的“大巫帅”，但是遭到了其余西巫贵族的拒绝。
在这之中，唯有来自金部的那些贵族选择了沉默。
他们是金虺王的自家人，肯定不好做出捅刀子的事情。
其余三部，毒部，电部，乃至于作为孔周基本盘的水部，都出现了大范围的反对票。
只因这“大巫帅”，是只有在“巫主”存在的前提下才能认命的。
一旦通过了金虺王的任命，往后哪怕孔周加冕不成，但靠着今日这事作为判例，也能促成其权力的进一步扩张。
不过，西巫贵族们同样留了部分余地。
他们反对金虺王晋升“大巫帅”，但对于现有的最高武职“巫帅”却是不吝封赏。
按理说，不管“巫帅”还是“大巫帅”，那都不妨碍金虺王成为西巫的军中第一人，所差的一星半点荣誉，等将来东巫被灭，还有的是时间找补。
但架不住孔周本就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他以金虺王为饵料，打的就是用军功捆绑全体西巫中下层子民的主意，想要利用民心来倒逼西巫贵族们作出让步。
曹流看着两方人马斗法。
今日之前，巫族之人给他的印象就是呆板与憨傻，倘若高情商些，那就是称之为作风严谨，做事的态度一丝不苟。
然而，事实证明，过往的一切刻板印象全部只是表象。
一旦利益当头，这群巫族高层的能言善辩程度，一点也不逊色于人族，甚至犹有过之。
五大三粗的壮汉捋起袖子，与人据理力争。
开口就是祖制，闭口就是家国。
一个个引经据典，言辞中丝毫没有漏洞，这让大会的议事进程直接卡死在了这一步。
西巫贵族将巫王的提案给打回。
而巫王否决贵族的决定。
这样反复拉扯，像是无休无止一样。
曹流坐山观虎斗，直至感受到孔周的眼神转过来，眸子中已然多出了些许了不耐，显然火气正盛。
他今日已经摆明立场，当即言语：“金虺王对我巫州有社稷之功，断然不可寒了将士之心。王上体恤军士，实乃我族之幸！”
话音刚落，他很快就得到了成倍的攻讦。
“什么我族？你一个人族的小子，瞎掺和我巫族之事，意欲何为，该当何罪！”
“就是。曹督公你这靠着同族戕害上位的贼子，有何颜面对我巫族发号施令，莫非是东巫的探子不成？”
……
眼见曹流当巫王的鹰犬，这群西巫贵族也就不再隐忍，将对孔周的不满，全部指桑骂槐到了曹流身上。
今日的大会，到此也就无疾而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