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流在得知举报之人时,还迟疑了一下。
确认自己没听错,曹流不由露出了笑容:“原来是西城守将,这也难怪了。”
其中一位巫王行走早就听闻了昨夜曹流斩杀电部巫君的事情,对自己搜查巡天司还碰到正主,本就心底发怵。
这会儿听到曹流的笑声,更是有些心中发寒。
如果再给他一个机会,这趟浑水说什么都不会凑了。
得罪一位连巫君都敢杀的狠人,若是被记仇了,恐怕巫王都不一定保得住他。
另一位巫王行走虽然没有表态,可他同样没有要强行搜查的意思。
场上的气氛顿时变得尴尬。
曹流气定神闲,解释道:“我府中的确关押着一部分大义灭亲的叛逆,正好本座有些门路,择日发卖给军方,也能替前线开支不少。”
两位巫王行走没有全信这番说辞。
毕竟,一个两个人大义灭亲还有可能,但一群人同时大义灭亲,其中肯定少不了猫腻。
要么这群人全部有问题,名义上是曹督公的部将,实则还有一些别的兼职。
要么,就是曹督公本人不干净。
无论是哪种,这都不是一时半会就能理清的,眼下西巫贵族刚刚被赶走,启筮城百废待兴,以曹流的地位还有手中掌握的第二禁卫师,受到巫王重用几乎是必然之事。
即便真的发生冲突,巫王大概率也会罔顾真相,把他们两个先宰了,以平息曹流的不满。
想到这,两位巫王行走心里已经有了答案。
这套说辞的真假已经不重要了。
重要的是,巫王本人是否愿意相信,只要他选择相信,那么真的就是真的,假的也是真的。
一瞬间,两位巫王行走同时躬身致歉:“今日叨扰诸位,是我等的失职。来日定然登门赔礼!”
他们说完要走,却被曹流给喊住:“等等。”
二人闻言脚步停下,两腿好像还哆嗦了一下,其中一人小心翼翼转头:“督公大人还有别的吩咐吗。”
“没什么。你二人今日既是奉命捉贼,正好本座昨日巡夜,发现了些端倪,就交给你二人去捉拿吧。”
曹流一脸平和的看向二人,那眼神里带着一股不怒自威之感。
二人听闻是这个原因,不由松了口气。
他们对曹流的说法不置可否,猜想更大的可能,是想借自己二人的手来铲除异己。
这事情当真不太光彩。
可装糊涂这事,已经有了第一次,再想有第二次就不是难事了。
他们乖顺请示:“大人请说。”
“第一位,西城守将。”
二人暗道果然,心中为西城守将默哀一句,眼神坚定:“吾等遵命。”
“还有,第二位,北城的长史……”
接下来,曹流每念到一个名字,两位巫王行走的心里就多出一个名字,仿佛传说中的死亡名单,只要名字进入其中,就免不得要走向死亡。
终于,直到二人快要麻木了,才见曹流放过他们,转身进入巡天司之内。
他的目光扫视,很快就看到有个熟悉的人立于正前,似乎是有话要讲。
张乾伦。
曹流并未绕开,用眼神对着他,立于原地。
张乾伦则快步上前。
他再次面对这位昔日的小兄弟,忽然心中生出一丝紧张,那紧张的情绪让他根本不敢抬头去正视曹流的眼睛。
一方面,是源于二人关系的疏远,以及地位上的变化差距,让张乾伦无法再像以前一样,习惯的喊一句“老曹”。
他已经忘了这是从什么时候发生的变化。
不知道过去多久,这一切就好像习惯成自然一样。
另一方面,则是二人悬殊的实力差距。
张乾伦眼下还在“纯阴入体”的阶段,可面前的曹流,昨夜据说还斩杀了一位巫君级别的强者,那可是相当于天人境的存在。
这样的实力,已经远超了白家老祖的层次。
莫说只在中六州,就是去了上六州,这样的年纪,再加上这样的实力,绝对能谋到相当不错的差事与待遇。
这都是对张乾伦而言,可望不可即的东西。
曹流注意到张乾伦的百味杂陈,没有过多的在意。
正如张乾伦所想。
自己二人的确回不到当初了。
他不会大张旗鼓去嘲笑张乾伦,对方当时有多么目光短浅。
同样的,他也不会故作大方去重归于好,就当一切没有发生过。
人各有选择。
曹流交人重在交心,倘若“心”没了,只剩一层行尸走肉好像也没有多大意义。
张乾伦犹豫片刻,开口道:“前阵子巡天司通过白祖传来消息,他们希望派一批元老进驻巫州。只要曹司长你应下,往事都能一笔勾销。”
闻言,曹流的神情不见喜怒。
但他心中却有些许失望,很快又变成了释然。
罢了,正好这样就不再抱有念想。
张乾伦没有得到答复,一颗心仿佛沉入了谷底,想起曹流杀人如麻的经历,有些战战兢兢。
“张副司长的提议,本座会认真考虑,有劳了。”
曹流丢下这话,直接越过张乾伦,向着屋子里走去。
而张乾伦还傻愣在原处。
很快,他的脸上生出了几分怅然,依稀掺杂着些许懊悔,低声呢喃。
“家族……一切为了家族……”
如是呻吟过几次,张乾伦顿时变得失魂落魄了起来。
他总觉得,自己今日好像彻底断送了什么,那是足以改变自己一生的机会。
好不容易,张乾伦再度冷静了下来。
他回顾着曹流的每一句话,最终停留在“张副司长”四个字上,脸上的笑容逐渐变得苦涩,干瘪。
这一幕好像在不久前还发生过。
明明没过去多久,但张乾伦这时忽然能体会到曹流的心情了。
可他又觉得自己做的没错。
靠着同僚的血晋升是走不长久的,那些死去的元老们,他们都曾经是守护大离一方安宁的英雄。
他们不应该受到这样的待遇。
可是张乾伦想到曹流一路的仕途亨达,不仅真正成为了巫州巡天司的一把手,而且还是当世唯一的“大司长”之衔。
这又让他开始抱怨,世道何其不公。
像他这样安分守己,如履薄冰,却始终在原地踏步。
可曹流那样手上沾满鲜血的人,却能爬到旁人一辈子难以企及的程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