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里需要奴婢惦记?以四皇子对姑娘的心意,即便奴婢不提,四皇子也会让奴婢来瞧姑娘的。”红叶抿唇笑道,言语间有着几分打趣的意味。
自从这位林姑娘搬来这所小宅子住,她就成了这里的常客,隔三差五就会奉命送些东西过来,从居家过日子的的衣食首饰,到赏玩的古玩字画。
不过最初林姑娘说什么“无功不受禄”,怎么都不肯接受。
她只能搬出四皇子跟前那位邓公公交代过的话,“这是林姑娘为四皇子出谋划策的谢礼。”
即便如此,一车谢礼中,林姑娘也只是留下一些吃食布料之类的物品,其他贵重的则坚决不肯收。
晓得林姑娘的性子后,后来她奉命送来的东西便以米面粮油、糕点、木炭,以及寻常的布料与衣物为主了。
每回见她送东西过来,林姑娘都会无奈地道:“还请红叶姐姐转告四皇子,真的不必再送了,这都够开间粮油铺子了。”
她每回满载而来,当然走时也从没有空过手。
林姑娘不但会回赠四皇子一些点心与酱菜,时而还夹杂一半封书信,临走必不忘打赏她一个荷包。
每当这时,她心里便难以抑制地蹦出一个念头来:要是我能伺候林姑娘就好了!
一旦动了这个想头,红叶往林幼卿这里就跑得更勤快了。
对于红叶莫名其妙的热情,林幼卿实在有些难以招架。
更令她无语的是,红叶越来越像红娘了,有意无意地总要提两嘴“四皇子对林姑娘如何如何”之类的话,话里话外地把两人往一起撮合。
搞得她的三个丫头都觉得,莫非四皇子看中了自家姑娘?
此刻,林幼卿再次听到这样的言语,不由就皱起眉头,道:“这些话,红叶姐姐日后还是莫再说了。眼下水患未退,城外十数万的灾民正处于水深火热之中,四皇子的心思,自然都在赈灾之事上。
“这回多亏红叶姐姐惦记我,不然还不晓得这病要拖多久呢。”
该敲打的要敲打,该感激的还是要感激的。
不待红叶说话,林幼卿又缓和了声气,一副唠家常的口吻道:“记得红叶姐姐长我一岁,这次洪水过去后怕是也该说亲了吧。”
说起亲事,红叶先前脸上的笑容立时就淡了下来,半晌才讷讷地道:“林姑娘何必打趣奴婢。”
林幼卿提起她的婚事,倒是误打误撞,戳中了她的软肋。
身为知府家中的丫头,到了十八岁都是要配人的,至于配管事还配小子,不过是主子一句话罢了。
那些家生子,父母还可以腆着脸,去主母面前给自家女儿求个恩典。
似她这样外面买来的,又不怎么得脸的丫头,就只能任凭主母随意配人,唯一可指望的就只能是运气了。
她可不想跟府里那位柳芽姐姐一般命苦,被主母配给一个只会喝酒打老婆的村汉。
她之所以这般卖力地讨好,撮合四皇子与林姑娘,也无非是想着能更进一步。
若是四皇子纳了林姑娘,她就能继续伺候林姑娘了。
虽只跟了林姑娘几日,但她却与林姑娘处出了感情来。且林姑娘性子好,待人又和善,是她所伺候过的主子里性子最好的一个了。
这样好的主子,定然不会随意把她配人。
此外,将来四皇子带着林姑娘回京时,她也就能跟着进皇子府。
不想当将军的士兵不是好士兵,同样不想往上爬的丫鬟也不是好丫鬟。
自觉要做一个好丫鬟的红叶,也有着一颗上进的心。
被从知府家里拨到四皇子临时府邸当差后,红叶的人生像是被打开了一个新世界的大门。
一向只在戏文里听说过的身份尊贵的皇子,竟然活生生地出现在她眼前,虽说还隔得老远,却依旧惊得她半晌开不了口、动不得腿,就跟做梦似的不真实。
出身农家,在被家人卖掉之前,她见过最大的人物是他们村的里长,那时她想她要是里长家的闺女就好了,这样就不用担心饿肚子了。
后来为了给弟弟看病,她被父母卖给了人伢子,接着又被人伢子转卖到县里一户进士老爷人家,虽然吃上差了些,但好歹她再也不用担心饿死了,那时她觉得这才是人过的日子。
谁知世事无常,大肠包小肠。
两年后进士老爷为了进京赶考卖掉了家产,她又回到人伢子手里,后来被带到蕲州城进了知府家,这回不仅吃穿不愁,还见到了官老爷。
据府里的婆子说自家老爷的官,可比他们村的里长大了不知多少去呢,那时她觉得自己怕是掉进了福窝里了,干活格外卖力,哪怕府上的丫头婆子们都在暗地里笑她傻,也不在乎。
可这次来这座府邸伺候四皇子,她才晓得什么是天外有天,人外有人。
比起这里的富贵,那个她曾经以为的福窝,也就不能叫福窝了。
既然上苍给了她机会,她怎么也要搏一搏的。
纵然身为丫头的红叶志存高远,却奈何林幼卿压根儿就没有那个攀龙附凤的心。
“何来的打趣?不过是想着我都订了亲,红叶姐姐说不得也快了,若是能在回乡前赶上姐姐成亲,我可不得提早预备一份贺礼。”林幼卿忍着头疼,挤出一抹笑来。
闻言,红叶受惊般地道:“林姑娘订亲了?”
林幼卿微微一笑,配上红扑扑的脸蛋,倒显出几分羞涩来,道:“嗯。及笄前就订下了。要不是这场洪水……这会只怕都成婚了呢。”
之后,红叶便显得有些心不在焉起来。
正好刘御医开完方,也抓好了药。
接着,同来的两人又一同离开了。
只是红叶离去的身影,就显得有几分失魂落魄。
纵使是不太精明的木香,回身关上了院门,转头就跟丁香嘀咕起来:“嗳,丁香,你有没有发现,今个红叶姑娘走的时候,怎么有些不高兴啊?”
“嗯。”丁香早在房里就看出来了,也正纳闷着呢。
回到屋里,见兰香正在熬药,两人就一起进了里间。
木香是个藏不住话的,见林幼卿没有睡觉的意思,就把心里的疑惑对她讲了。
架子床上,斜倚在软枕上的林幼卿先问道:“荷包可给她了?”
“给了。奴婢这次在荷包里装了五两银子呢,御医的谢银也给了足足十两。”
正给主子掖被角的丁香忙答道,片刻,又神色凝重地道,“姑娘,你说咱们是不是得罪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