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未及起身,她又跪了回去,眼里瞬间涌出大颗的泪珠,“求求林姑娘,就让我进去找我们家小姐吧?”
“你们家姑娘是谁啊?怎么还找到我家来了?”林幼卿怎么越听越糊涂了。
知道她姓林,还口口声声来寻她家小姐。
她是几时把她家小姐扣下的?
她这个当事人怎么不晓得有这回事?
“我们家老爷姓钱,我们家小姐昨个被张秀才带走了,一夜未归,家里人都找疯了,我听说林姑娘是张秀才的未婚妻,就想来碰碰运气。”
那姑娘避重就轻地道明了来意。
却在不经意间,就爆出了一个惊天大瓜:这姑娘的未婚夫拐走了别人家的小姐!
这一招金蝉脱壳。
当真使得巧,使得妙,使得呱呱叫啊!
这一个瓜,又大又香,可比先前那个有看头多了。
一时之间,群情高涨、人声鼎沸。
闻之,林幼卿身形一晃,头脑有些发蒙。
很不幸,还真被她言中了。
“姑娘!”木香赶紧一把扶住了她。
稍一晃神,林幼卿便掩下心头酸涩,挣脱了木香的搀扶,身姿笔挺地伫立在门廊之下。
此刻,她的内心极不平静,又有一种另一只靴子终于落下来了的踏实感。
人们都想知道真相,却都又讨厌真相。
兴许就是因为,真相多半都是丑陋与不堪的缘故吧。
那跪着的姑娘眼中的泪水要掉不掉,哭着恳求道:“林姑娘快些让我们家小姐出来吧,我们家老爷与太太寻不到小姐,急的都病得起不来床了......”
“你这丫头好生糊涂。既是张秀才带走你家小姐,你便该找他要人才是,在我这里歪缠什么?”林幼卿好心提点她。
“自是寻不到才来找林姑娘的啊?”
“我劝你赶紧去别处找吧,省得在这里耽误了功夫,你家小姐再被人给卖了,你就是哭死也哭不回来了。”
那丫头当即反驳:“不会!张秀才不是那种人,他说了,会娶我们家小姐的。”
林幼卿心头一沉。
看了那丫头一会,才笑道:“这么说来,你家小姐是跟张秀才私奔了,人家郎有情妾有意的,你又有什么好慌的,搞得你家小姐被人拐卖了似的。”
那丫头情知说错了话,不敢吭声了,却也不肯走。
林幼卿就纳闷了,这是还没闹够呢?
“翠柳,你怎么跪在这里?”
忽然,一道女声闯了进来。
人群随即让开了一条道,一位身材娇小,体态丰腴的姑娘就进入了众人的视野。
“小姐,奴婢可算找到你了!”那丫头望向来人,喜极而泣。
看客们也瞬间沸腾起来了。
“这位怕就是钱小姐了吧?”
“那丫头之前不是说她家老爷姓钱吗?那这位肯定就是钱小姐了!”
“这位钱小姐一看就是娇养着长大的,怎么会跟一个穷秀才私奔啊?想不通,真是想不通呀!”有人摇头晃脑大为不解。
“这你就不懂了吧,有句话叫有情饮水饱,听说过没?”
......
钱小姐扶起自己的丫头,转而怒目而视台阶上的林幼卿:“我这丫头哪里得罪了姑娘,竟这般作践她?”
竟还恶人先告状。
林幼卿报之以冷笑。
“小姐,这位就是林姑娘,奴婢以为张秀才带您来了这里,所以......”那位叫翠柳的丫头适时提醒自家小姐。
“哦——,林姑娘。”钱小姐饶有兴致地望向林幼卿,而后挑眉道,“你就是抢了我姻缘的那位林姑娘吗?”
先发制人这一招,她倒使得挺得心应手的嘛。
钱小姐不怒反笑,“不错,果然比我漂亮上那么一点,败给你,我倒也输得不冤。”
说着,顾自欠了欠身,“刚才错怪林姑娘了,我在这里给你赔礼了。”
这一副知错就改的态度,为她赢得了不少围观之人的好感。
“这位小姐看着挺知书达理的。”
“对呀对呀,人还怪好的哩,被抢了姻缘也不恼,还给人家赔礼呢。”
“原来是这位林姑娘先抢了钱小姐的男人,钱小姐才跟那张秀才私奔的,看来那位张秀才真心喜欢的人是钱小姐呢。”
“两女争一夫,这可是难得的一出好戏呢!”
......
这一幕幕的,就连木香这个知情者也看迷糊了。
主子的婚事不是两家长辈做主的吗?
怎么就成了她家姑娘抢了别人的姻缘?
可这位钱小姐,看着挺和气讲理的,也不像是位胡搅蛮缠的主啊?
林幼卿不为所动,静静地看着她们主仆俩表演。
钱小姐笑道:“林姑娘,咱们都不想被人看了笑话,既然遇上了,就不如进屋聊聊吧。”
林幼卿目光环视一圈拥挤的人群,不由莞尔:“好呀!”
话音未落,人已转身进了屋。
她也想听听这位钱小姐都会说些什么。
弄出这么一场大戏,究竟所为何来。
石阶下,得逞的钱小姐脸上露出一丝得色,同时也深感自己遇到了一位强大的对手。
即将成亲的未婚夫有了别的女人,这位林姑娘既没有伤心地痛哭流涕,也没有气愤地怒目而视,反而始终以笑脸示人。
不正常!
太不正常了!
不过,戏才刚开场,钱小姐也只能硬着头皮唱下去了。
她咬唇提起裙裾,在丫鬟翠柳的搀扶下拾级而上。
*
堂屋中。
林幼卿与钱小姐分宾主落座。
钱晓岚有些口渴,想先喝杯茶水再说是的。
但林家那三个丫头门神一样地立在主子一侧,虎视眈眈地盯着她,压根没有上茶的自觉。
而那位林姑娘笑眯眯地望着她,也不说让丫头们斟茶。
这是等着她早说完早走是吧?
她不屑地暗自撇嘴。
暗道一句:果然是粗野的乡下人,连一点待客之道都不懂。
林幼卿捕捉到钱小姐的小动作,不觉好笑。
这位钱小姐莫非还真把自己当成客人了不成?
分明就是闹事来的,还想享受客人般的礼遇,想屁吃呢?
就算是客,也属于恶客那一挂的。
没有大扫把赶人还容许她进屋,已经是本姑娘克制的结果了。
你就知足吧。
钱晓岚舔了下有些发干的嘴唇,装腔作势地道:“不管林姑娘你信不信,我今个也不是有意来寻你的,不过是见我的丫头跪在那里,心中不忍才跑过来想为丫头出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