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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昌郝有气无力地又倒在床上,看着屋顶。
当初“自己”的母亲为了省钱,租了两间耳房,耳房的屋顶肯定不高,不过刘母是一个爱干净的人,即便是屋顶也找不到一丝灰尘。
这个不重要。
刘昌郝又继续想。
还是不对。
别的年份刘昌郝不一定能清楚,可是熙宁七年,他还是很清楚的。
熙宁七年发生了什么?旱灾,郑侠的《流民图》,王安石第一次罢相。
实际这场旱灾自去下半年便开始了,今年春天达到了高峰。京畿地区要好一点,也涌来许多流民。
外面的说法是小叔干了这件事,自知差愧,偷偷地带着两个堂弟与婶子逃走。但春天正是人慌马乱之时,一个农村的庄稼汉能往哪里逃?又有什么胆量逃?
两百贯不是一个小数字,不过自家还是能还得起,还不起向亲朋好友凑一凑,照样凑得出。即便小叔逃了,只要暗中对村子某个长辈说一声,有利滚利也不怕,那怕当月就算利息,只是多了四十贯钱。
为什么小叔不说,这是压了半年,若是压一年还不知会变成多么庞大的数字。当然,压半年与压一年,对于自家来说都是一个样。难道小叔不懂?
胁迫,将小叔一家杀人灭口,也许花谷久有这个胆量,但为了自家这点财产犯不着。
刘昌郝又看着他的“母亲”,她姓谢,在娘家排行第四,所以叫谢四娘,不过她上面有一个哥哥在几岁大的时候便生病死了,实际排行第三,因此刘梁村又呼她为谢三娘,之所以打引号,是因为她的年龄比刘昌郝实际年龄仅大了一岁,加上谢氏长相漂亮,肤色好,看上去可能还要年轻几岁,在心态上,更难让刘昌郝认同谢氏是他的母亲。
谢氏也看着他。
“儿,阿娘带汝去看大夫……”忽然想到儿子都打成这样,如何走路,说错了话,立即改口:“予去请大夫。”
似是一只受惊吓的小鹿一般,匆匆走出屋。
谢氏以前可不是这般模样,遇到了这次空前的大劫难,一下子将她的信心打了下去。
唉!
融合了前身的记忆,我是另一个时空的刘昌郝,还是这个时空的刘昌郝,我又是谁?
“哥哥。”
眼下才刚刚进入七月中旬,白天比较热,刘昌郝呆呆地看着屋顶,额头上却涔出细密的汗珠。
小姑娘站了起来,怯怯地拿着汗巾试图给他擦汗。她叫苗苗,五岁,是“自己”的妹妹。
刘昌郝接过汗巾自己动手擦汗,就听到外面传来脚步声。
不仅谢氏带着大夫来了,还来了两个人。
前身老家的村子叫刘梁村,九十多户人家,刘姓占据着近半之数,余下的多姓梁,还有十几户杂姓。
刘昌郝父亲在世的时候,与同村一个叫梁三元的是至交好友,两人几乎一道娶妻,在两家媳怀孕时,刘父曾与梁三元开玩笑,若是一男一娃,订个娃娃亲。
两个孩子生下来全是男孩,娃娃亲没有结成了,但相互认了干亲,刘昌郝拜梁三元为义父,梁三元儿子梁小乙拜刘父为义父。
另外两个人便是梁三元与梁小乙父子。
别看是干亲,两家因为合得来,比真正的亲戚还要亲,刘家出事后,梁三元都来回跑了两趟,这是第三趟了。
刘昌郝看了一眼,梁三元是一个三十多岁的汉子,生得一张黝黑的脸膛,干农活的人,不可能是小白脸,穿着古代的粗布短衣,一看就是一个老实人。梁小乙与自己一般大,十六岁,是虚岁,看上去也很老实,膀大腰圆,是一个强壮的少年人。
先是看病,大夫姓张,皆是老熟人了,看了看伤势后,替刘昌郝在屁股上抹了一些膏药,又留下几包膏药,回去。
梁小乙骂道:“煞是昏官!”
梁三元皱了皱眉说:“三娘,能否去开封府状告?”
“三叔父,予在城里打听过,据说花家二弟为人机灵,两次科举未中便去了京城,替一个贵人家做帮闲,连知县也畏惧。”
“去开封府告状又不易,汝等不会立即见到府尹,首先须请讼师写讼状,京城讼师鱼龙混杂,汝等很难请到有良心的讼师。拿到讼状后才能去开封府,接诉状的亦非是府尹,而是开封府的堂吏,堂吏判据诉状轻重真伪,才会适度地交给府尹。”
“一个环节出了错,便连案子都不会审,人家后台强大,很难保证个个环节不出差错,到时候吾家必会迎来花家更疯狂地报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