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叔父,有脚踏式纺车与织车,为何没有脚踏式缫车?”
现在宋朝还真没有,一直到南宋末年才开始出现,元朝逐渐普及。但因为各自工艺不一样,相比织车与纺车,脚踏式缫车虽提高了效率,却有些繁琐。自南宋到明朝,百姓又自发地对丝籰(卷绕丝绪的筒管)与络车(将缫车上脱下的丝绞转络到丝籰上的机具)进行了大规模的改进,同样提高了效率,却变的有些繁琐。
同理,还有整经工具,现在依然是经耙式整经,大体上由溜眼、掌扇、经耙、经牙、印架等几部分结合而成,往往两人便可『操』作,后来出现了轴架式整经工具,效率虽提高了,至少需三人才能『操』作。
不过随着这些复杂的机械出现,为大作坊大规模出现奠定了基础,所以有人将明朝中后期称为资本主义的萌芽。清朝入关,一切归零,导致手摇式的缫车,在清朝都没有灭绝。
“少东家,没有。”
“能否改进?”
“能吧,但想改进,除非聪明人去想办法。”
刘昌郝沉思,他不是想改进的办法,而是想手机里的资料,这些工具应当后来都做了改进,只是自己打不开。
那个保家卫国究竟是什么任务?
他不相信是等到女真人南下时才会保家卫国,那时,他能否活着都是未知数,况且就是活到那时,那可谓是地狱级别的难度。然据黑猫所说的,似乎不是太难,是自己能做到的。
刘昌郝又问朱三,朱三茫茫然,河东河北太平无事,没『毛』病,刘昌郝更想不明白了。
看到刘昌郝在想,庄木匠有些急:“少东家,术有专攻,你虽有智慧,不能将智放在这上面。”
刘家现在需要什么工具呢,纺车与刘家没关系,那是提供给村民的便利。需要的是缫车、络车与丝籰。应当都能改进,不过想改进,恐怕需耗费许多心思,可缫丝能在刘家收入里占据几何比例?庄木匠怕刘昌郝误入“歧途”,又说:“少东家,有句话我不知当不当说。”
“说。”
“你家桑园应伐掉。”
“伐桑园……”刘昌郝沉『吟』起来,庄木匠所说的他懂,桑蚕对于普通农民来说,属于高收入的行业,但对于自家来说,实则是鸡肋,那怕甜瓜三年一轮,也比桑园子收益高。
并且由于桑园子遮挡住视线,才有了刘三全一家偷瓜的事发生,不但眼下,未来自己想往东南边发展,由于桑园子遮挡视线,会更误事。他想了好一会说:“庄叔父,其是我大母一生心血。”
庄木匠叹息了,鲁氏在刘家心中的地位,这么多天相处下来,各客户皆懂的。
“少东家,为何菊花不大?”徐小娘在边上问,都说是名种菊花,但有的菊花开了,也不大,徐小娘故有一问。
“哦,哈哈,”刘昌郝失笑:“菊花入品者一共有三十余种,朱三郎他们替我买来十三个品种,夏菊者有两种,一谓夏金铃,六月开花,花头也小,其『色』深黄,不甚鲜茂,不过因其味香,入于中上品。一谓夏万铃,原出鄜州,后被京城人引种过来,也是细铃,以紫『色』为主,香味也不浓郁,故列入下品。然因为五月便能开花,故列入名品行列。”
“今年自闰四月起,节气变早,故现在已正式开花,虽然不大,却甚繁茂。庄叔父,正式卖花时,是需装盆的,其他名种或于一株一盆,然夏万铃者,我多施基肥,十几株装于一盆,你遥想之,会是何景象?”
如果是十几株或二十几株装于一盆,那么盛开时,便有好几十朵花,同样比较好看。至于次年,谁管得了次年?
以前刘昌郝也不大懂,他看到他同学用青蒿嫁接菊花,青蒿株大,根系发达,能嫁接十几棵接穗,盛开时会非常好看,也能卖上价格,刘昌郝便问了一句,第二年怎么办?
青蒿与菊花一样,是宿根花卉,一岁一枯荣,花开过后,所有接穗必然死掉了,第二年青蒿重发,长出来的是蒿子,而非是菊花。
他同学笑答,这是花唉,非是瓷碗瓷碟,还准备用上好几年,谁会管第二年,当年好看就行了。
但这种装盆,属于西洋式的装盆,眼下宋朝还没有。
夏万铃已经开花了,庄木匠遥想一下,若是这样装盆,确实也美观。
不但夏菊,秋菊,刘昌郝也打算换一种装盆方式,而且今年秋天,就打算试装。这个不急,刘昌郝走出来,看着下面的耕地,几天过后,小麦与大麦基本都收割了。许多人家在种粟与黍,讲究的会用牛、骡子、驴子将地翻耕出来再播种,不讲究的,用锄头将泥土翻一翻,便开始直接播种。
粟与黍也分春夏两种,春粟与春黍在农历三月份就必须播种下去,夏粟与夏黍,这时正是播种时季,但也不能太晚,所以“大忙”还没有结束。
刘昌郝想了想,第二天开始请人。
即便“夏大忙”结束,后面还有许多事,追肥、浇灌、锄草。
于是刘昌郝将日工钱提高到九十文,对于沈村这些河边的平坦村庄,这个工钱依然不动心。关于工钱,刘昌郝也问过庄木匠他们,他们多是真正平原地带的百姓,然后回答,若请短工,日工钱也达到了80-100文钱,但他们离京城很远了,也说明刘梁村这里的落后。
不过达到了九十文钱,能从许多村庄请人,刘昌郝跑了二十多个村子,多是“山里”的村庄,“山外”的也有,如小姜村、马家村,这些条件依然比较落后的村子,至于南边离河近的各村子,刘昌郝没有去,去也是自找没趣的。
凡来做工的,每天工钱九十文,包三餐伙食,近者可以早来晚归,远者,可以于大作坊里休息。但考虑请的是各家的丁壮,不能像女工那样,若是家里有事,也准请假回去。做工时间从初六开始,也就是端午节过后第二天。
刘昌郝又刻意说明一件事,这次不是短工,而是“小长工”,不仅挖山塘,还要平整坡地,不管来多少丁壮,有的忙,可能到秋后,整个工程才结束。一天九十文不动心,一百多天,十几缗钱,总归有人心动的。
谢四娘与盖氏回来。
原来刘昌郝打算端午节前,先采摘一批第二茬瓜送到京城,顺便将她们接回来过节。
不过市易务『插』手,不能摘,勉强摘一批,交给市易务,余下就没有多少了。因此京城出现古怪的一幕,过节了,大伙都有了消费热情,有的想买鞭炮,因为数量少,买不到了。有人想买甜瓜,更买不到。
鞭炮买不到,是刘昌郝没空做,甜瓜买不到,绝对是市易务的关系。有的商贩对市易法很不满,直接说出真相,人家用了『药』壅之法种瓜,故瓜又早又甜,然其成本也高,市易务却强迫人家每次按九文半钱售两万斤瓜给他们。我们呢,给了人家十六文钱的价格,当然,他们不会说刘昌郝每十斤送半斤,两筐瓜送一个瓜,果子行行头与各大户的百分之五抽头,若是将朱三他们抽解包括进去,刘昌郝实到手的都不足十三文钱。
市易务给的钱虽低,至少没有送斤两,未送瓜,也没有抽头。
反正市易务身上虱子多,不怕痒,随你们怎么说。
谢四娘回到家,刘昌郝看她脸上的气『色』。
“阿娘,似是好多。”
“没那么快,”谢四娘说。按照马大夫的说法,中间抽空回家过两天节是可以的,然而谢四娘的病情颇有些难缠,过了端午节,还要继续看上两十天,才能让她回来。
甜瓜下市了,谢四娘仍必须留在京城看病。盖氏的情况要稍稍好一点,半个月后便不用看了,但也要留下,权当替谢四娘做伴,多看一天,也尽量地将病根进一步痊愈。
“阿娘,家里不缺钱了,安心看病。”
第二天便是端午节,一大早谢四娘便起床,要去看“凤凰”,刘昌郝带着她去了山滩,说:“阿娘,此不是凤凰,而是一种漂亮的野鸡,我家能飞来漂亮的野鸡,亦不能飞来凤凰。”
谢四娘点点头,虽然宋朝忌讳不多,寻常百姓家,最好不要碰龙啊凤的。
不过她也隐约感到,家里有些地方还是不大对头,不但是这种漂亮的野鸡,还有燕子,山狸子。终归是好事,她看了一会,来到瓜田:“昌郝,少了许多。”
“此乃二茬瓜,必然,肥料不足,明年会好些。”刘昌郝答道。
不但数量少,第二茬瓜次果率也增加了许多,许多瓜结是结了,却长不大。
刘昌郝琢磨着,第一是瓜种原因,瓜种急不得,第二是肥料,不是开始自己所想的增加到15-17倍,而是17-18倍,如那片两倍肥料的试验瓜田,开始略有些疯长趋势,随后控了肥,二茬瓜留了两个果,长势依然不错。一株瓜能多留一个果子,其亩产就会增至千斤以上!第三是地的关系,第一茬瓜不大明显,到了第二茬瓜,好田的瓜长势明显超过了劣田。
“儿,人要知足,”谢四娘说。刘昌郝买了许多地,她听说了,但回到家,看了里屋满满一屋子钱,也未说什么。这些钱不是『乱』花的,而是治家产。
刘昌郝心想,我是知足了,然而有一个高级生物『逼』着我不能知足。
母子三往回走,迎面碰到了刘昌来。
“昌郝,你家甜瓜一斤卖二十八文钱?”
“谁说的?”
“梁得正他们回来说的。”
梁得正是“混”上汴水码头的,上汴水码头便是在西水门外,北边不远处是西城墙的主城门万胜门,刘昌郝家的甜瓜也幅『射』到了这一地区,几人在这一带混,可能无意中看到了刘昌郝家的甜瓜,然后问了价格。端午节,几人回来了,也将消息带回到刘梁村。
二十多文钱一斤,许多村民想到前段时间刘昌郝家瓜架下面密密麻麻的甜瓜,然后头晕脑胀,难怪舍得拿那么多钱买地,三百多亩甜瓜得卖多少钱?难怪刘三全糟蹋了刘昌郝家的甜瓜,张德奎发疯般地揍刘三全,刘昌郝立即收地,几个叔伯的租地都收了回去。
早晚会在村子里传开的,但得说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