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萧瑟果然派了人去请萧崇过来。
萧崇被藏冥扶着慢慢走了进来，口中说道：“楚河啊，父皇让你监国，你怎么不入宫去。”
“我监了啊，昨天不是才平息了一场大事吗？”萧瑟不在乎的说，“今天董祝大人一定忙着安排后续的安抚工作，让皇叔头疼去吧，我可不想去。”
“你呀。”萧崇叹了一声。
“二哥，我请你来，是让小神医给你看眼睛的。昨天莫衣先生离开的匆忙，也没来得及让他帮忙治一治，先让小神医帮忙看看吧。”
萧瑟派人去请华锦过来，这话的意思便是若是治不好，便将莫衣的那个承诺用来给萧崇治眼睛了。
“楚河，”萧崇想说，仙人一诺是多么珍贵，不应该用在他身上。
“小神医来了。”萧瑟打断了他的话。
“萧瑟，你这山庄今天怎么这么冷清啊？”华锦走进来有些好奇的问。
“他们全都出门去了，来了天启也没来得及出去逛一逛，今日有空便出去了。”
狠狠的休息了过后。当然想去放松一下了，特别是李相夷，怎么会放过这个和牧云归出门的好机会呢。
天启城确实繁华，虽然昨夜才遭遇浩劫，今天各大商铺仍然照常营业。
李相夷和牧云归并肩走在长街上，这是天启最有名的一条街了，卖的都是顶级的货物。
不过他们住在雪落山庄，吃穿用度自然有萧瑟派人打点，什么都是不缺的。
“诶，这个有意思。”牧云归拉着李相夷走进了一家店，这家店卖一些奇巧之物，牧云归看上的是一串风铃。
风铃是用一些青翠的玉打磨成数个可爱的竹节，声音清脆。
李相夷立刻掏钱为牧云归买下。
两人拿着风铃出门，李相夷想到那座莲花楼不由有些心动。
“回头我们也造一座那样的小楼好了。”
“好呀，正好可以把这风铃挂在楼上。”牧云归举起风铃晃一晃。
两人便就这座未来的小楼畅享了许多细节。
“不行，我得去坑萧瑟一把，起码得给我资助个四匹夜北马吧。”
李相夷忽然说道，他想起来李莲花衣着十分简朴，他以后不会没钱吧？
忽然有些不安。
牧云归一无所觉：“是该准备几匹好马。”
两人回到雪落山庄，恰逢华锦为萧崇诊治完毕，面露难色。
“能治，只是这治法……”
“神医请说！”藏冥激动的说。
“需要以眼还眼。”华锦十分为难，让一个人重见光明，就要让另一个人永远在黑暗中。
“这有何难？我愿将眼睛换给殿下！”藏冥不假思索的说。
“藏冥不可！”萧崇脱口而出。
“殿下！”藏冥十分激动，若是殿下能够复明，他看不见又有什么关系？
“咳咳，我打断一下，你先别急。”李相夷忽然插话，“这白王殿下的眼睛失明多年，眼部筋络堵塞，生机坏死，若是有人能刺激生机，可否直接医治呢？”
“刺激生机？”华锦有些不解。
李相夷四处看看，牧云归从窗外折下一枝未开的桃花给他，李相夷运起扬州慢，桃花缓缓盛开。
萧瑟补充：“当年我隐脉被废，就是相夷为我治好的。”
“可行，可行。”华锦兴奋起来，“配合药剂和针法，我有八成把握。”
多年黑暗，乍然得知能够复明，即使是萧崇也不由心绪激荡起来。
“萧崇多谢神医和剑仙。”
“我今日还要进宫为陛下诊脉，我先开一剂药为你调理，三日之后再为你行针。”
华锦飞快的说道，这医者碰到这种难症，能有方法治好比什么都让他开心。
华锦果然医术了得，不过一日之后，明德帝就已经醒来。
听到了萧羽所为久久不语。
“楚河，这次你做的很好，立了大功啊。”明德帝看着自己最疼爱也是最得意的儿子。
萧瑟抬头：“都是儿臣应该做的。”
看着萧瑟平静的眼神，明德帝感到头痛起来，他太熟悉这个倔强的眼神了，他的想法仍然没有变。
“你们都先下去吧。”明德帝挥退其他人。
“等一等。”萧瑟却阻止到，“有一个人，父皇应该见一见。”
“何人啊？”
殿外走进一人，众人窃窃私语，这是谁？
而叶啸鹰和兰月侯却已经神色大变，这分明是小琅琊王萧凌尘！
“你！你！”明德帝震惊的说不出话来。
萧瑟却滔滔不绝：“之前天启生乱，有人便趁机滋事。本应该守皇陵的几位先帝的大监却趁乱跑了出来，他们一路南下，去见凌尘。带上来！”
雷无桀、司空千落和唐莲一人压着一个人上殿，正是先帝的几位大监。
萧凌尘面容冷肃：“他们是来给我送这个东西的。”
他手中所持，正是引起风波的龙封卷轴。
明德帝神色变化不定，浊心却不顾一切的大叫起来：“当年先帝御笔亲书，继承大位的乃是琅琊王萧若风！”
群臣哗然。
“这继承人的名字，就写在卷轴之上。”萧凌尘淡淡的说，“不过，我萧氏皇族之位岂容阉人左右！”
他一把将卷轴撕了个粉碎。
萧瑟一伸手，司空千落会意的把天斩丢给他。萧崇已经把剑还给了他，他今日也是特意用天斩而非冷飞白。
萧瑟拔出长剑，在大殿之上挥剑将三个大监都杀了。
这一切发生的太快也太突然了，没有人反应过来，也没有人预料到事情是这样发展的。
“父皇，我的答案已经给了，你的呢？”萧瑟转身收剑，直直的问明德帝。
后来，众人只知道那一天，明德帝下了罪己诏，为琅琊王平反。
这几乎是不可能做到的事，但是萧瑟最终做到了。
“如果他坚持不认，你怎么办？”当天夜里，李相夷问出了这个大家都很好奇的问题。
“父皇后来也这样问了我。”萧瑟不紧不慢的倒酒，他和李相夷今夜在碉楼小筑饮酒。
“我告诉他，琅琊军就在边境，若是他不为琅琊王叔平反，琅琊王便要坐实这个罪名。”
萧凌尘和他可不是王叔，挥兵天启逼皇帝这种事，他们干得出来。
一月之后，东海之滨。
仍然是沐家的雪松长船，只不过这一艘是明德帝赏给沐春风的春风号。
李相夷和牧云归在医治好白王之后，就回了雪月城，中间李相夷还去剑心冢铸剑。
今日就是离开的日子，为了不引人注目，选在海上，对外只说二人出海云游便罢了。
“你怎么跑出天启了？”牧云归问萧瑟，自从明德帝醒来之后，明眼人都看得出来永安王殿下是多么圣眷优渥。
“你们要走，我怎能不来？”萧瑟奇怪的看她一眼，这是什么话？
“我是说，你父皇怎么舍得让你出城的？”
“我已经秉明父皇，我无心皇位。”萧瑟淡定的抛下这个大消息，没有任何人吃惊。
甚至连雷无桀都十分淡然。
“这一点我们早就知道了，我们想知道你是怎么说服你的父皇和皇兄的？”唐莲把着他的肩膀。
萧瑟把他的手推下去：“我告诉他，我只愿意当永安王。此后永安王的王位不世袭，只有通过考验的人才能担任，受此封者不得继位。”
“你的考验不会是什么拔出天斩剑之类的吧？”李相夷思索道，太没有创意了吧。
“我准备请莫衣先生帮忙设置一个试炼之境，此后选择君道的人才有资格继位，选择游侠道的人才有资格袭我的王位。”
“如此一来倒确实是个好方法。”无心点头道。
当年琅琊王一案就是因为萧若风太出色，出色到许多人想让他当皇帝。而萧瑟此举可以说是断绝了自己的继位可能性，免去以后和萧崇的猜忌，又保留了自己的地位。
“你父皇也确实是很疼爱你了。”无心说道，这样的安排让萧瑟在新君继位之后还能保持地位，只要他想，他仍然是天启城最耀眼的人。
“是啊，人心难测，先想一步总是好的。”萧瑟叹道。
“人心难测。”李相夷喃喃的重复了一遍。
三人一时感慨万千，沉默不语。
“啊啊啊我又要输了，云归师姐你也太厉害了吧！”身后传来雷无桀的惨叫。
牧云归几人早就开始玩了起来，如今正在打弹珠，用的乃是一筐各色明珠。
牧云归轻轻一弹，她的金色珍珠巧妙的将雷无桀的白色珍珠撞出了线外。牧云归脸上不由得意起来，诶嘿，又要赢了。
唐莲双手轻轻一动，他的粉色珍珠闪电般的把所有珍珠全部撞了出去。
“大师兄！你竟然用暗器手法！”牧云归崩溃的叫道。
“就是就是！这是作弊！”司空千落和雷无桀强烈谴责。
“暗器手法的事，怎么能叫作弊呢？这不过是唐门人一点小小的基本功罢了。”唐莲抱着双臂得意的说。
牧女侠直接倾倒了一筐珍珠，掌风轻轻一拂，那些珍珠就像有了生命一样眼花缭乱的动了起来。
牧云归眼睛一亮，还能这样！她立刻伸手在地上一按。
“是不是觉得，自己的感慨很不合时宜？”一张温柔清秀的脸忽然出现在李相夷旁边。
李莲花在船舷上撑着脸，好整以暇的看着三个忽然深沉的年轻人。
“咳咳。”李相夷第一个转身离开。
“幼稚。”笛飞声坐在高处，抱着刀不屑的点评。
“什么？笛飞声！你才幼稚！”李相夷立刻抬头大喊。
“无趣。”笛飞声偏头不理。
李相夷运着气离开了，吵不过，又不想和他打，气死了。
李相夷立刻后，笛飞声的目光移向李莲花，李莲花一看那个眼神就知道，他立刻转身就要离开。
笛飞声飞身落在他面前：“打一场。”
李莲花露出痛苦的神色：“老笛啊，你能不能换个词啊？或者你找李相夷去打行不行？”
“之后再找他打。”笛飞声不为所动，李相夷之后还能比，李莲花错过可就没机会了。
李莲花和牧女侠对视，这日子没法过了，双倍的笛飞声，这谁招架的住啊？
牧女侠忍笑，看了一眼海上。
李莲花立刻会意，送走，通通送走！
他从袖中抖出饮冰剑，飞身而下，笛飞声看见他使的是没见过的一把软剑，兴趣更浓，立刻跟了上去。
李相夷和牧云归对视一眼，立刻奔到船边跳下去，这样的观战机会可不多啊。
然而狡猾的李莲花一到海上便以剑掀起了巨浪，霎时间几人的身影都被淹没。
萧瑟和无心走到船舷看着巨浪：“希望他们一切安好。”
一声隐约的鸟鸣声后，巨浪散去，海上已经没有几人的身影了。
唐莲和雷无桀这才发现牧女侠和莲花楼已经不见踪影。
司空千落失望的说：“我们还没来得及道别。”
“也许重逢之日也许并不遥远，他们也只是短暂的离开呢。”叶若依安慰的说。
“盼与君重逢。”无心低声道。
“盼与君重逢。”几人齐齐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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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相夷和牧云归只感到巨浪遮蔽了眼前视线，当重新看清的时候，他们已经站在了坚实的土地上，这分明就是四年前他们去到另一个世界之前的地方。
两人谨慎的穿过树林，树林的另一边是熟悉又陌生的道路，他们已经回来了。
“走吧，先回四顾门。”李相夷长长的吐了一口气。
四顾门和离开之前没什么两样，李相夷一回到四顾门，就接连有弟子恭敬的对他行礼。
间或有资历老一点的人寒暄：“门主，终于回来了，小云归，这次任务还顺利吗？”
“当然顺利了，有门主亲自出手，哪有什么不顺利的？”牧云归笑着回答。
有女弟子上来拉着牧云归的袖子：“哟，我们云归出门一趟怎么好像更漂亮了？”
这是当然了，四年过去，牧云归又长开了一些，和当初来到四顾门青涩的样子大不相同了。
糟了，竟然忘记了这一点，牧云归和李相夷对视。
“可能是因为穿了新衣服的原因吧。”牧云归不动声色的岔开话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