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甯跟在人群最后面,凌月潇看不下去,偶尔也替宁甯一会儿,云曦几次想帮忙,却不知为何又收回了手。不过在宁甯与凌月潇力尽时,她还是帮忙背起了刘梦谭。
“你这人嘴巴阴毒,总想着去坏别人的事,却总将心思摆在脸上让人一眼就能瞧见。”
不知是不是方才被吓的,刘梦谭如今安静又乖巧,云曦听着背后平缓的呼吸声,故意颠了颠她,“喂,你睡着了?”
“没有……”
“那你为什么不说话。”
刘梦谭静默片刻,低声道:“不知该说些什么。”
云曦轻哼了一声,“不该说话时大声吵嚷,如今要你说话,你却又说不知该说什么。”
刘梦谭理亏,什么也没说。
她大人宠妾灭妻,阿母只有她这一个女儿,妾室们都有儿子傍身,庶出姊妹更是数不胜数,她在家中地位并不高,父亲也更疼宠王姨娘所出的几个女儿,觉得那几个更听话也更乖巧,尤其是幼时有次刘家宴会,王氏的几个女儿露面,因着乖巧知礼,更得大人宠爱。
自那后,刘梦谭便仿着谢陈氏的一举一动,妄图将庶出女儿们比下去,却因这一举动无意之中得罪了许多商户之女,让那些人以为刘梦谭是因瞧不上商贾出身才刻意模仿谢陈氏。更有甚者暗中嘲笑她是东施效颦,山鸡如何插金毛也变不成凤凰。
刘梦谭被那些闲言碎语打压的性格越发孤僻,每每参加各位夫人举办的宴会,看到三三两两的千金大小姐们聚在一起,就觉得她们是在讨论自己,讥讽自己。
几人在山洞中休憩,也不敢点火,生怕火光和浓烟会引来人。
宁甯便向刘梦谭打听了她的家事。
宁甯听到这儿,叹了口气,“我阿母常说,人又不是银子,哪能做到人人都喜欢,来世上走一遭就是一场际遇,好也行,坏也行,尽兴便可。那些旁人的闲言碎语,管他做什么?一群长舌妇无才无德又无所事事,便只能每日聚在一起编排这个议论那个的,不必放在心上。还有,阿母说男人都是薄情的,只有女人怀胎十月鬼门关走一遭,这世上最疼孩子的,只有阿母。你是你阿母辛辛苦苦生下来,我觉得她最希望的是你能平安快乐的长大,而不是看你这么辛苦的去讨好别人。”
刘梦谭揉着脚踝的手猛然一顿,“阿母看着王氏的女儿受父亲宠爱,怎么会不想让我也得宠呢?你不是我阿母,自是不会知道她心中所想。”
“可你也不是你阿母啊,你怎么知道她不是这么想的?”宁甯歪头,认真的道:“阿母说世上的母亲都是最疼爱孩子的,阿母对我和五兄的期盼是平安快乐,对几个阿姊与三兄亦是如此。阿母说阿姊阿兄虽不是她亲生,可她也是一位母亲,生产的痛苦她也曾经历,以己及人,便也希望这世上的孩子都能如我一般欢乐无忧。你阿母若是得知你因为这点小事整日郁郁寡欢,定也是伤心的。”
刘梦谭望着宁甯清澈如水的双眼,忽而笑了,“那我今日便教你一句,人与人之间是不同的。”
她与宁甯不同,宁甯生的晚,又是最好看,最像宁泽的一个孩子。一是嫡幼女,宁泽对宁袁氏也有爱意尚存,所以对这个嫡幼女也是极为宠爱的。二是......宁家上下一片祥和,妾室不与主母争宠,家里小辈们兄友弟恭,宁甯的家世,谁会不羡慕呢?
“譬如你阿母,管家有方,温婉大方。再譬如你庶出的兄姊待你都很好,你家的几个庶母也是慈祥和善听主母话的。可我不同,我父亲眼中只有王氏和那几个庶出姐姐,我也没有亲兄长为我撑腰,阿母也已年迈,大人看在阿母辛辛苦苦为刘家付出这许多年的情分上才没将我阿母休弃,阿甯,我与你是不同的。”
云曦望着刘梦谭眼中微闪的泪花,鼻子一酸。
难怪每次见她她总是张牙舞爪,活像个张开刺的小刺猬,原来那些都是她的伪装,是她保护自己的一种方式。如今她与宁甯交心,用最平缓温和的语气道出自己的难处,这种反差让人看了心疼。
宁甯生活的幸福,并不能真正做到感同身受,她只能在刘梦谭落泪时递上一放干净的帕子,“擦擦吧。”
宁甯看她低声啜泣,正想再安慰几句,云曦却捂着她的嘴将身子压低了几分。
“有人来了。”
刘梦谭也将哭声忍住,可角落里高媛的白衣在黑夜中实在显眼,又不知她被什么东西吓了一跳,猛然尖叫了一声,格外响亮。
云曦背起刘梦谭就往外跑,没忘记让凌月潇拉好宁甯,气愤道,“早知她如此麻烦,过崖壁时合该将她推下去死了干净!”
刘梦谭伏在云曦背上,闻言眼神一黯,“对不起。”
云曦感觉到她搂着自己脖子的手松了几分,反应过来她误会,托着她腿的手微紧了紧,“没说你,说高媛呢......哎呀你搂紧了,仔细摔了!”
“哦......”刘梦谭这才敢再次搂着云曦的脖子。
树影晃动,宁甯与凌月潇一时不察与人群跑散,只一个岔口,云曦发现人不见时想回去找,但身后那些求助的目光让她忍不下心来,更何况自己身上又背了一个。宁甯那边只有两人,可跟着她的却是四五条人命。
短暂思索,云曦咬牙狠心往前走,没再回头。
凌月潇拉着宁甯,这路越走越黑,宁甯也忍不住一直往凌月潇身边靠,“雯雯阿姊,我好怕。”
到底是娇养的千金小姐,她也怕,可宁甯年幼,她不能露怯,她若怕了,宁甯会更恐惧。凌月潇拍了拍宁甯的手,“别怕,阿姊保护你。”
她拔下发上的金簪,那根金簪是最尖的。她不像云曦那样随身携带短刀,这金簪是唯一可以用来防身的利器了。
正走着,树上突然跳下一蒙面人,身侧是悬崖,凌月潇立马将金簪尖端对准那人,一手将宁甯护在身后,“何人胆敢在此放肆!”
那人冷笑了一声,掏出长剑,“东离人?青龙山山水不错,是个葬身的好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