唰!唰唰!
弓箭猛然从背后袭来,纷纷刺落在树干、花丛、土壤之上。临近的一小片池塘,箭若雨下,溅起无数的冰渣,在清冷的月光下激荡开来,充盈到空气中,杀机四伏。
赵一凡穿梭于布满障碍的花园中,余光一扫,估摸着形势。
这些弓箭,至少有几十名侍卫同时发射,且分工明确。大多数箭,是引箭,用于明确区域,而威力无敌的少数箭,功能便是射杀。显然,他们身经百战。快速移动之人,数箭齐发,在很大几率上在劫难逃。若是对付武艺平庸之辈,这样的箭阵,绰绰有余。在此刻,却显得极为稚嫩。
二人镇定自若,集中注意力,倾听耳边的呼啸之声,准确地判断出弓箭的走向,进而连连巧妙地避开。疾驰中,背后的敌人被远远甩开,那些用于定位的弓箭,反而进行了错误的引导。
片刻之后,二人与前方的侍卫迎面交战。
赵一凡在左,林风儿在右,剑过处,一片哀嚎,一地鲜血。
心照不宣地,两个人选择了同样的处置方式。只伤其右手,不害人性命。杀人,是绝对下不起手的。这些侍卫,并不该杀,只因立场的不同,才会兵刃相见。若是在战场上,那又另当别论。
须臾,包围圈被杀开了一条血路。
当面前的最后一个敌人倒下,二人相视一眼,飞跑几步,旋即回过身,由林风儿发出十几枚小飞刀,断其追踪,随即扬长而去。
这十几枚飞刀,速度缓慢,无意杀人。
众人见有暗器飞来,大声惊呼着急忙闪躲。待回过神来,两个黑影早已腾空而起,转眼消失在夜色中。
这一场卫慕府的惊心动魄,终于有惊无险。
月光如水,万籁俱寂。
赵一凡和林风儿肩并肩,朝着住处缓慢行进着。
半晌,沉默。
他不安地看了她一眼,开玩笑道:“怎么?吓傻了不成?”
“我……”她顿了顿,绞着双手,“我从未见过如此多的血。”
是罪恶感!赵一凡暗叹。这般心情,他也是在今夜,手上沾染了那么多鲜血,才深有体会。
他禁不住转过脸去细细打量她。她的头上散落着一层黄土,额头出了些汗,看上去黏糊糊的,有点像是泥水。只有面颊,倒还能干净些。不过,也已成了灰色。这样,倒真像是位俊俏的公子,显出男儿的英雄气来。
“不如你送上门,让他们立下大功,如何?”人生本来就不易,他又何苦将话题拉到苦大仇深的地步,索性插诨打科起来。
“你——”她有些动怒,转而却笑了笑,“你这个人,偏在最不该说笑的时候说笑,我烦了你!”
“哦?那也如你一般,在最该说笑的时候说笑?”看她又露出小虎牙,他知道,她的心情由阴转晴了。
“只是,七郎,我今夜才明白,你真的是活在刀光剑影之中。而且,并非每一次都能化险为夷。假若,那块巨石你无能为力呢?后果,真的不堪设想。”
她的眼睛又黯淡了下去,显然是心有余悸。
“这个……让我好好想想……”他装模作样着苦思冥想,“哦!这个不难,只要挖地道就可以了。”
“挖地道?!”她惊得张大了嘴巴,不知他是在玩笑还是说真的。听上去是玩笑没错,只是见识到了他力劈巨石之后,再疯狂的想法,似乎都有实现的可能。
“没错!我曾专门练习过如何快速挖地道。”他一板一眼继续道,“不过,依照方才的情形,必须在敌人赶到之前,掏出一个洞来,躲避过去再说。这个短暂的容身之处,可以掏在脚下,这样就不会引起怀疑——”
听到此处,她终于再也绷不住,嗤嗤笑出了声:“七郎,别说了。我知道你是在哄我……”
他笑了笑,忙打住了。再这么胡乱编下去,他实在难以自圆其说。被困在地下,极度缺氧,不被憋死才怪!跟一个聪明的女人说话,适当的表现出愚钝来,才会觉得气氛极为融洽,人也变得轻松无比。这种感觉,像极了棋逢对手,一点即通。
“七郎,以后我会帮你。”突然,她坚定的说道,“经过方才的事,我整个人像是醍醐灌顶了一般,想通了一些事。你心甘情愿去做的,不为生前身后名,这样,才是大忠大义。”
赵一凡一愣,觉得哪里不妥。至于是哪里,一时也没想清楚。
“风儿,多谢你。只是你一个姑娘家,还是不要舞刀弄枪才是。这些,自有我们男儿去做。”
“七郎,那我直说便是。我想加入逍遥门,只做一名门徒便好。”
此言一出口,他立刻想得通彻,随即在心中暗骂起来。一时的风雨同舟,竟不知不觉陷落了!林风儿,是风云会的人!这一点,千万要随时谨记!
“林风儿,这件事万万不可,没有这个规矩,你也不必再想。”他笑笑,果断地回绝。
她怔了怔,尴尬一笑:“也罢,是我太心急了。你日后便知,我说一不二。”
一路再无话。
二人都疲累不堪,只想立刻倒下,呼呼大睡。
三儿和阿月早已回到屋中。等了半天,仍不见姑娘回来,阿月急得坐立不安,欲回去接应。三儿拦着,劝了再劝,竟将她惹哭了。
林风儿在门口便已听到阿月的哭泣声,忙三两步奔回来,推门而入,变了脸色:“三儿,你欺负阿月?!”
“没有没有……”三儿忙解释着,“姑奶奶!我就是欺负自己也万万不能欺负她呀!”
一时,揽着阿月的肩膀,问明白了情由,林风儿才笑叹道:“果然是心有灵犀,阿月,今夜,我差点会回不来了呢!”说着,回过头颇有深意地看了七郎一眼,“多亏了赵大公子,我算见识到了大世面。”
话里话外,令赵一凡略感狐疑:怎么,难道她想起了亲吻之事?
“姑娘,看你脸上脏的,快回屋,我去烧热水。”阿月并不多过问,催促道。
赵一凡点点头,也顾不得阿月的颜面,叮嘱道:“风儿,今夜之事,不可乱说。”
林风儿会意,四人告辞,各自安寝。
三儿侍候主子更衣盥洗,完毕后,二人躺下,低声交谈。
令赵一凡没想到的是,三儿和阿月竟有重大发现。
据三儿所言,在卫慕府的马棚之内,关押着一位女子,半死不活,像是饿了多日,又伤了风寒,咳嗽不止,面色蜡黄,实在惨不忍睹。
此人,正是之前在肤施遇到的那位回鹘女子。
她,果然还是难以逃脱被俘的命运。
“主子,我们本打算进到马棚内问个究竟,不想被人察觉,便只得收手,不敢轻举妄动。”三儿补充道,“看押之人,正是那日在肤施追捕她的人。还有,此人,也就是昨日她与林姑娘跟踪之人。如此看来,楚玉所联络的,正是此人。”
这麽凑巧!赵一凡心中一惊,却又生出几个疑团。
关押她之人,明摆着是李元昊的手下,可偏偏为何出现在卫慕府?还有,将她关在马棚,如此明目张胆的地方,定然是个陷阱。那么,想要诱捕之人,又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