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更天,月如钩,风声凄冷。
两个黑影在兴州城内快速移动,飞檐走壁,消无声息。这二人正是赵一凡和三儿。眼看着卫慕府近在迟尺,赵一凡叮嘱道:“见机行事,切莫惊动侍卫。”
三儿重重点点头,紧随其后。经过连日来的修养,他的伤已无大碍。
二人轻车熟路,小心行事,一炷香之后,来至卫慕山喜书房附近。赵一凡锐利的目光打量着四周,凝神静气倾听,不放过任何一个微小的声音,包括轻微的呼吸声。
三儿屏住呼吸,配合主子的行动。目光盯紧那几名侍卫身上,严阵以待。
片刻之后,赵一凡的目光投在了不远处,书房斜侧面的屋檐上。他回头给三儿使了个眼色,三儿点点头,随即快速往那里移动,动静比之前略微大了一些。赵一凡原地未动,只等三儿引蛇出洞。
果然,暗藏在屋檐上之人被下方的异动所吸引,悄然翻身而下,尾随三儿而去。
三儿装作并未察觉,东张西望小心翼翼往后花园处挪动。方走到一处较为隐蔽之处,只觉脖颈一凉,一把利剑已然搭了上来,伴随着低沉的声音:“是敌是友?!”
“当然是友……”三儿嘿嘿一笑。
“亮出你的铭牌!”
“是……”
三儿的左手慢慢往胸口处挪动,趁其不备,猛然扭转身体,右手中的剑瞬间震荡出去。
那人后退几步,醒悟过来,欲还手之际,只见一道白光闪过,手中的剑已是震落在地,心脏处抵着一把利剑。剑尖已刺进衣袍之内,扎在皮肉上。冷冰冰的,带着死亡的气息。
那人面色如灰,汗如雨下,仍强作镇定,目光投在来人身上,只见对手着夜行衣,只是裸露在外的那双眼睛似曾相识,还有这高深莫测出神入化的身手……
他的声音不知不觉有些颤抖:“你……你是赵一凡?!”
“算你识相!”赵一凡冷哼一声,蔑视的目光一路往下,盯在他不听使唤发抖的腿上,“怎么……这么怕死?!”
三儿笑嘻嘻走过来,用剑挑起那人的衣袍,挖苦道:“不会吓得尿裤子了吧?!”
“你——你们——要杀便杀!士可杀不可辱!”
“哟!看不出来!拓跋岩,你还有几分胆量!不过,我还舍不得你死,你死了,你们西夏又少了一个我的对手……”
赵一凡漫不经心说着,余光打量着四周,要从此人嘴里套出点东西,必须找个偏僻安静的地方才可。
听这话,拓跋岩稍微放下心来,抿了抿嘴唇,不再言语。这麽一放松,只觉下身一暖,泄了出来。
“唉!真没骨气!”三儿摇头长叹一声。
本来,他还以为此人有几分傲骨,说不定会白来一趟。看来,主子言之有理。从前几次交手来看,此人奸猾,苟且偷生之事绝对做得出来。
“你们到底想怎样?!”或许是听到三儿侮辱之言,或许是觉得自取其辱,拓跋岩本能地挺起胸膛,充一回好汉。
“你放心,自然是找你有事。那个亭子可否安全?”
赵一凡悠然一笑,指着不远处园中的两层楼阁问道。他心里清楚,拓跋岩深夜暗探卫慕府,若是被侍卫发现,也逃不过卫慕山喜的审讯,甚至手段更为残忍。
拓跋岩点点头,那里有个地下密室,是卫慕山喜与小妾玩乐之所。
来至密室,赵一凡仔细检查一番,确定再无密道之类,这才安心坐下来,翘起二郎腿,暗自琢磨。
三儿自打进了密室,心中连连惊叹。与其说是密室,不如说是女人的闺房。床榻桌椅等等一应俱全,墙壁上还挂着一些不堪入目的侍女图。他一眼扫过,脸已是红到了耳根。
可以想见,在盛夏时节,这个地方,绝对是避暑的绝佳之地,美人在怀,美酒美食,何等快活。只是此刻……寒冬腊月,阴冷刺骨。
“这个地方……你常来?”
赵一凡笑呵呵问道,目光淡然望着垂手而立的拓跋岩。他有些疑惑,这种地方,他是从何得知的?
拓跋岩面色铁青,看了他一眼,回道:“我只是知道而已。”
“你从何得知?”赵一凡刨根问底。
三儿一头雾水,主子问这个又有何用,赶快切入正题才是正经。而赵一凡打的算盘,却是能够知道如此隐秘之事之人,定然是卫慕山喜的心腹,或许会有意外收获。
“我是从兄长处得知,他……他曾与卫慕府中的侍女在此偷会……”说到此处,拓跋岩的目光突然狠戾起来,语气愤然,“拓跋烈可是你们杀的?!”
拓跋烈居然是他的兄长?!赵一凡心下一惊,却也觉得无需大惊小怪。
“是!”他正色道,“他罪有应得!敢动我大宋的,我赵一凡绝不会手下留情!”
三儿略感慌乱,若是拓跋岩为兄长报仇,只怕就是死,也不会透露半点内情。
他紧张地望向拓跋岩,却见他冷笑一声,翻身坐在了床榻上,倒像是破罐子破摔的模样:“我就说他蠢,跟着那个回鹘杂种去中原,能有什么好结果?!这世间,如果是蠢死的,绝对是死有余辜,我绝不会同情半分。”
赵一凡哑然一笑:“说得好!希望你不会步你兄长蠢死的后尘……你若是有半句虚言,让我查出来,我日后必会来取你的首级!”
拓跋岩脸色一沉,嘴角动了动,却是疑窦重生:“怎么?李云峥那个回鹘杂种没有出卖我们大王?”
“你若是聪明的话,就不会问这麽蠢的问题。”赵一凡冰冷的目光刺过去,“寒暄一阵,也该进入正题了……”
“我只说我知道的……”
“当然。多吉降措关在何处?”
“水牢。”
拓跋岩很是干脆,眉头也不皱一下。
这一点,连赵一凡都略感吃惊。他诧异的,是此人在面对生死之时,能如此的果敢和光明正大,去出卖自己的国家,去出卖自己的良心。若是此人得到重用,不是西夏的大福,便是西夏的大患。
而对于大宋而言,这等小人的存在,只能是有利无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