陌千叶的眼睛眯起,看着影信然的时候,无端带了几分危险。
影信然对此一无所觉,他只是摸着下巴沉思。
“除了觉得很熟悉,还觉得很亲近,我们上辈子一定纠缠过很久。”
他身子一翻,就把陌千叶压在身下,一手揽着陌千叶的腰身,一手轻挑起陌千叶的下巴,指腹按着陌千叶的下唇。
“所以,我给你赎身,你跟我回家。往后余生,就把你许给我了,全当是还债,如何?”
陌千叶:“……”
不如何。
陌千叶一把将影信然推开,起身掸了掸衣袖,就要离开。
影信然坐起身,后背靠在栏杆上。他一只手手肘搭在栏杆上面,看起来慵懒惬意。一只手伸长了去拽陌千叶的袖角,眨眨眼,故作温软姿态。
“别走。”
陌千叶侧眼低眸,睨着影信然的眼神倨傲清寒。
“理由呢?”
影信然几乎没经过思考,脱口而出,“说了今夜你陪我的。”
“那是你说的,我没答应。”
影信然起身,顺势扯陌千叶入怀,手指顺着陌千叶的脸庞一点点向下,沿着脖颈探进陌千叶的衣裳,精致的锁骨在他眼底若隐若现,勾人得很。
“宝贝,你有答应的权力吗?”
影信然低头轻咬了一下陌千叶的脖子。
“我要你陪我,你不应该说不的。”影信然一指远处的那群正在与恩客调情的人,“就像他们一样,你让我高兴了,以后的生活才有着落,不是吗?”
“你学坏了。”
陌千叶漫不经心的把散了的衣裳拢好,掩了半露的锁骨,也遮了大半的脖子,而后从容自若的退出影信然的怀抱,转身往里走去。
“在南风馆,所有人都有选择的权力。你只看到了那些人被客人调戏欺辱,又怎知不是他们把客人玩弄于股掌?”
清泠泠的嗓音入耳,影信然就什么也听不见了,眼里心里只剩下陌千叶这一个人。
他碾了碾手指,觉着指尖既痒也酥麻,他毫不犹豫的迈脚跟在陌千叶的背后。
陌千叶所到之处,无论是南风馆的人,还是南风馆的客人,纷纷恭谨的退让到一边,语气恭敬的喊他陌公子。
影信然才意识到,陌千叶在南风馆当真是不一样的,他地位超然,不用委曲求全,也不用使尽浑身解数去取悦任何人。
这让影信然心生喜悦,对陌千叶的心疼担忧尽数放下,倾注在陌千叶身上的感情变得更加顺理成章且自如。
“他们叫你陌公子,那我应该叫你什么?”
“随你。”
影信然咧着嘴笑,坦然的迎接着前面后面或羡慕或嫉妒目光。
能得到这位陌公子的青睐似乎是他天大的幸事。
前后左右仇视的目光,落在他的身上,宛若一道道锋利的刀子,一刀一刀的刮过来,像是要把他剔骨烧成灰。
“心肝,你慢点,等等我呀~”
陌千叶眼刀子射过来,彷如千尺寒冰,凌厉锋锐。
影信然故作不知,迎着众人想要杀人目光,亲昵的去搂陌千叶的腰。
陌千叶低头去看他的手。
影信然手一僵,如果手边有刀的话,他大概会亲自剁了我这只手,他想。
然而陌千叶只看了一眼,就旁若无人的继续往前走。
影信然把人往自己这边又揽近一些,心花怒放的搂着人在众人羡慕嫉妒恨的眼刀子中扬长而去。
陌千叶就这这个姿势带影信然七拐八绕,连着上了好几层阶梯,最后停在一个房间门口。
影信然透过窗户,很轻易便知,这是南风馆最顶层。
陌千叶推门进去,里面陈设一应俱全,桌椅板凳,屏风床榻,全是用金丝楠木做成,屋中所列摆件,无一不是最好的。
“你带我来这里做什么?”
影信然的目光不自觉透过屏风,落在屏风后宽阔的大床上。
屏风上金丝银线绣成的山水、虫鱼、鸟兽精致好看,却没一点落在他眼里。
陌千叶坐在桌边,“这是我的房间。”
影信然回身坐在陌千叶的对面,“待客的房间?”
他眼睛直直的盯着屏风后的床榻,像是那床榻跟他有什么深仇大恨似的。
陌千叶疑惑,“你在看什么?”
不过是比别处精致奢靡了些,也不知道有什么好看的,就让这人这样出神。
影信然倏地转过头来,声音喑哑,“除了我,还有谁来过你这里。”
还有谁上过那个床榻。
影信然低着头,手握成拳,金丝楠木的桌子都让他扣掉了一角。
陌千叶的目光无声无息的落在他的指尖上,垂眸不语。
影信然手背青筋暴起,额角突突的直跳。
他加重语气,“除了我,还有谁来过你这里!”
即便是心间怒火翻腾,他也只是握紧了拳头,克制着情绪不让自己做出不可控的事情来。
陌千叶拿杯子不疾不徐的给他倒了一杯水,亲手递到他面前。
“没有谁,从始至终就只有你一个。”
影信然接过杯子,一口喝干净杯子中的水,那杯子在他手中顿时生了裂纹,而后碎成好几片,霹雳啪啦掉在地上,碎瓷四溅。
他低低的笑,声音沙哑得厉害。
“你愿意骗我,也是好的。”
他回头去看屏风后的床榻,手指颤抖得厉害。
秦楼楚馆的人都有专门的房间用来接客,人分三六九等,房间也一样。
什么样的人能拥有得起陌公子这样的房间?
那必然是最顶尖的花魁,恩客无数,俱是权势滔天,家财万贯。
影信然好嫉妒。
也好心疼。
“没有骗你。”
“为什么我没有早一点遇见你呢?”
陌千叶一怔,影信然眸中有泪花闪烁,不是他的错觉。
“你怎么了?”
影信然低下头去,“我没事。”
陌千叶挨近,冰凉的手指抹去影信然眼角的泪,那泪是滚烫的,也灼热了他的指尖。
他看向屏风后的床榻,忽然就理解了影信然为什么而哭。
“心疼我?”
影信然别过脸去,不让陌千叶看他的窘态。
“你跟我回家吧。”他说,“你身价再贵,我也是赎得起的,倾家荡产也无妨,往后你就只是我一个人的了。”
梧京中,除了皇帝殷常守以外,影府是最有权的,也是最有钱的。
“好。”
陌千叶轻声答应。
影信然就起身,“你等着我,我现在就回家去取金子来赎你。”
陌千叶这颗心啊,顿时就软得一塌糊涂。
他伸手拉住影信然的手,很认真的,“不要你的金子,我跟你走。”
影信然怔愣的低头看他。
陌千叶轻笑,“没有骗你,这个房间只有我一个人住,从来就没有别人进来过,你是第一个,也是最后一个。”
他抬手指屏风后的床榻,“那里,也只有我一个人上过,你别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