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暄暄,我好无聊啊。”
上元佳节,宫中设宴款待百官,汤菜糕点、果蔬酒水应有尽有,样样都是一等一的,精致可口。
笙歌乐舞,觥筹交错,热闹非凡,可谓是君臣尽欢。
但影信然就是没觉出几分快意来,只觉得无趣至极。
他素来不喜欢这样的宴会,见着人过来敬酒,就要面带微笑,情真意切的说几句好话,好像私下里有多熟稔似的
可这些人他分明大多见都没见过,平日里更是没有来往,真是折磨死他了。
“不想待在这儿就出去透透气。”
萧承暄的位置是和影信然挨在一处的,权王夫妇在对面,离他们远些。
“咱俩一起走呗,这宴会谁要参加谁参加,我们就不奉陪了,出宫赏灯去。”
影信然心心念念的还是和萧承暄赏花灯,那可比在宫里安逸多了。
正当他心里美滋滋的计划着要带萧承暄去哪玩儿时,一个小宫女过来给他倒酒,不慎打翻了酒壶,杯盘狼藉,酒水汤水淋漓洒了他一身。
影信然脸色一下子就阴了,小宫女知道犯了大错,当即就跪在地上瑟瑟发抖,不断求饶。
一瞬间,欢闹的宴会寂静下来,大家的目光都往这边聚集。
“怎么了这是?”殷常守问。
“无碍,不小心溅了些酒水汤汁在身上,臣请离席去换身衣裳。”
“准。”
凡有宴会,这事常有,众人的心思又回到歌舞酒菜上。
影信然就光明正大的开溜了。
萧承暄的视线静静的落在那宫女身上,“你叫什么名字?”
那宫女低着头不说话,像是被吓坏了。
萧承暄一哂,端起酒杯抿了一口。
“故人相见不相识?”
他说着,淡淡的瞥了一眼跪在地上的人,眼中没什么波澜,面容也是一如既往的清疏。
“下去吧。”
那宫女起身,走远时遥遥看了萧承暄一眼,但那人并没追随着他看往这边,而是懒散的喝着酒,也不与什么人说话,只时不时的就要看一眼上首的人。
他在看赫连茗。
意识到这一点,蕊心的心里莫名的有些不安。
赫连茗自称不胜酒力,跟殷常守说要回宫歇息,殷常守允了,她就离了席,起身的时候不知有意还是无意,往萧承暄这边看了一下。
待她走后没多久,萧承暄也施施然起身离席,身后一下多了好几双眼睛盯着他的背影他也不在意。
到了殿外,萧承暄小指微勾,指节上就显现出一根红线,微红的光闪烁着,延伸到远处。
“怎么走去这么远?”萧承暄蹙眉。
他出来就是要去找影信然的,影信然换好衣裳,必定是不想再回到席间去的,依他的性子,应该只会在这附近走走,等他一起去逛灯会。
看这红线的样子,他似乎走得有点远了。
这两日雪化得差不多了,风也没那么冷,但出门的时候影信然坚持给他披上一件厚实的雪白大氅。
萧承暄拢了拢大氅,把自己遮得严严实实。
他现在有些感念影信然的细致了,做了凡人以后,从前不知道冷的人现在都觉出了几分寒意来。
可怜他一株雪莲也有怕冷的一天,说出去也真是会让人笑话。
萧承暄顺着红线去寻影信然,天已黑了,雾蒙蒙的,宫中四处点灯,灯影朦胧,一路照着也让人看不太清明。
好在萧承暄身上是有修为在的,尚且不影响他视物。
“咕咕咕咕咕……”
萧承暄眸光一凝,倏地朝声源处看去,然而那里只有一堆雪,别的什么也看不见。
“咕咕咕咕……”
萧承暄走近,那声音陡然变成了反复的嘶嘶声,尖锐还带着严厉的警告。
走到了雪边,萧承暄矮身蹲下去,扒开雪堆旁边那些草。
草后藏着一只雪白的兔子,耳朵是浅浅的粉色,眼睛里的颜色就要深一些,粉红色,兔唇一样是粉色的,比耳朵略深,比眼睛略浅。
此时,兔子正竖着耳朵,一双粉红色的眼睛警惕的盯着萧承暄看,时不时的发出嘶嘶的声音加以警告和威胁。
“一只兔子。”
萧承暄挑眉,伸手过去,那兔子惊惶的往后退,却还呲着牙继续警告萧承暄这个不速之客。
“敢咬我试试。”
萧承暄声音不轻不重,清凌凌的带着一股子冷意,气势内敛,压迫感却是十足十的。
但是很好听。
兔子胆小,食素,运气再好也很容易成为其他生灵的食物。
遇到像萧承暄这样厉害的生人,就很难克制住天性,被他吓住了,不敢发声,也不敢再冲着他呲牙,只是又往后退了退。
然而萧承暄的手还是伸了过去,轻而易举的提起兔子的耳朵,把兔子拎进怀里。
他起身的时候,低头检查兔子的周身,看到了前脚沾在白绒毛上鲜红的血迹。
“脚受伤了?”
萧承暄拿起兔子的脚看,确实受伤了,伤得还不轻,像是被人用什么锐器用力捶打了一下,右脚五根脚趾的骨头都碎裂了,另一只脚也没好到哪里去。
“谁人伤的你,还活着吗?”
“吱吱吱。”
兔子往萧承暄怀里瑟缩,浑身上下都是紧绷着的。
“还活着呢。”
萧承暄手握着兔子的前肢,掌心浅蓝色的光源源不断的温养着兔子的脚,清凉而润,像是泉水一样,浸透进骨头里去的时候,很是舒爽。
“下次若是再遇到这样恶劣的人,他废你一双手,你便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让他也尝尝筋骨俱裂的滋味。天道轮回,自有公允,不必担心会受到天惩。”
萧承暄收手的时候,兔子前肢竟然都痊愈了,骨肉恢复如初,疼痛皆消。
兔子抬头,一双深粉色的眼睛盯着萧承暄看,萧承暄硬是从那双兔眸中看出了几分惊异。
他轻声笑了笑,是愉悦而动听的嗓音。
“有名字没?”
“吱吱吱。”
看到萧承暄不仅不会伤害他,还给他疗伤,兔子松懈了几分,没那么胆小警惕了,还颇为友好的蹭了蹭萧承暄的手指。
“瑜瑭啊,真是个好名字。”
兔子的耳朵充血,血管清晰可见,颜色变得深了一些,接近于眼睛的颜色。
萧承暄又笑,“这么害羞?”
兔子缩在他怀里,不搭理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