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秦如离他近,近到可以看清楚他脸上的不悦,这种不悦即使刚才许言钧出言内涵他都没有表现出来。
沈秦如其实算不上了解傅时聿。
他们是高中同学,认识了有十年的时间,她第一眼见他就喜欢上他了。
在他们相识的岁月里,他大多表现出来的是漫不经心,脸上也总是带着一层薄笑,让人无法轻易窥视他的内心,那张英俊的脸就像覆了一层无形的面具,隔绝了一切喜怒哀乐。
这是沈秦如第一次在他脸上看到怒和不悦。
她心脏微缩,作为女人敏锐的感觉,这种情绪不是因为她,而是因为站在门口的那个女人。
她嗫嚅挽留,“时聿……”
“有什么事改天再说,你若是害怕我让护士来陪你。”
傅氏的医院,安全可以保证,沈秦如当然也不是因为害怕,她咬着唇怨毒地看向时绥,又很快敛去表情,低眉顺眼地点头。
时绥并不意外傅时聿的决定。
他至少还愿意给她留有脸面,让她不至于盯着傅少奶奶的位置却被人嘲笑,这点她是感激他的。
两人一前一后走出医院大门,彼此都没有过多的话。
回到南苑,时绥喊住他,“我们谈谈吧。”
傅时聿脱下大衣,冷静地道,“你如果要说离婚,那就免谈。”
时绥,“……”
见她一脸吃瘪的表情,傅时聿自嘲地勾了勾唇,果然要说这个。
他转身要走,时绥匆忙跟上,
“我并不是要离婚,而是如果你有这个要求,我可以配合。我只是想告诉你,之前和你说的那些都是真心的,如果你要和沈小姐在一起,我不会阻挠。”
傅时聿点着头,嘲讽道,“嗯,这就是你所谓的喜欢。”
说设计嫁给他是因为喜欢这种烂理由他竟然也会信,怪不了别人,只怪自己蠢。
傅时聿冷笑,一颗心冰冰凉凉的。
时绥不想和他冷战,她推着轮椅走上前拉住他的手,“我没那么伟大,只是我不愿意绑住你。当初设计你本就是我不对,和我结婚你也算委屈了。如果你仍然忘不了沈小姐,我又有什么理由绑住你呢?筚趣阁
我们虽有一纸契约,但是你仍然是自由的。”
这是时绥的真心话,就算这段婚姻没有任何外部因素,就算她深爱傅时聿,她也是这么认为的。一段婚姻中,如果有一个人的心不在了,勉强也没有意思。
傅时聿心里说不出的烦躁,可他又不知道自己烦躁在哪里。
她明明这么大度,把最好的条件都摆在他面前,可他哪哪儿都不痛快。
他冷冷地瞪了时绥一眼,一言不发上了楼。
时绥叹气,跟着回了房。
傅时聿一回房间就去了浴室,不一会儿传来水声。
时绥已经洗过澡了,她呆呆地站了一会儿,自己换了睡裙,爬上了床。
半个小时后,傅时聿穿着睡袍从浴室出来。
房间内只开了一盏床头灯,灯光昏暗。床上的女人侧躺着,也不知道有没有睡着,傅时聿沉默地站了几秒,上了床,关了灯,身体慢慢地靠近时绥。
时绥并未睡着,黑暗寂静的空间让人的无感变得格外的敏感,身边人的一举一动放大了几倍的清晰。
她下意识屏住了气,直到腰间覆过来一双手。
时绥在黑夜里睁开眼,冰凉的触感让她忍不住退了几分。
就在这时,男人直接用手揽住她的退路,耳边响起他低低沉沉的音调,“我不动你,就这么睡。”
得了他这句话,时绥神经放松下来。
她还真怕他在这种情况下做些什么,两人情绪都不好,她更没这个心思,弄起来只怕心里都会有阴影。
还好他也没这个想法。
时绥安心地闭上了眼。
翌日,时绥醒来的时候傅时聿已经不在了。
想起几日前他也是这样一声不吭去出差,心里莫名就有些委屈。
她心情郁郁地洗漱完下楼,却在客厅看见傅九,有一秒钟的愣怔,“你没去公司?”
傅九站起身,朝她点头示意,“少爷八点有个会议先去公司了,他让您慢慢来,十点的时候让我送您去个地方。”
“去哪儿?”
“到了您就知道了。”
时绥没说什么,吃完早餐,简单梳妆了一下,一段时间不上班,重新穿上职业装竟然还有点不习惯。
她的脚其实已经不疼了,生活自理方面也没什么不方便的,如果不是怕留后遗症,她还真不想坐轮椅了。
下了楼连林姨都眼前一亮,“这样穿也好看,看着也精神,今天下班没事的话早点回来,林姨给你做好吃的补补,看一张小脸都瘦成什么样了。”
时绥笑着应声,“好。”
她坐上车,等到了目的地,时绥万万没想到傅时聿竟然带她来傅家墓园。
他们到的时候,傅时聿已经在了。
他身后跟着两个保镖,静静地站在墓碑前。
像是应景似的,天空飘起了小雨,早上还有很好的天气此刻变得阴沉沉的。
时绥已经猜到了那个墓碑的主人了。
傅九搀扶着撑着驻拐的她走上台阶,缓缓走到傅时聿身边。
墓碑簇新,应该弄好没几天。
时绥看着墓碑上照片里漂亮温婉的女人,心想,她就是傅时聿的母亲啊,细看之下,傅时聿和她并不太像,比其他母亲,其实他长得更像傅容礼。
他抬头看向傅时聿的侧脸,将手中的伞递到他的头顶。
他很高,举着吃力。
在时绥觉得手酸的时候,傅时聿接过了伞。
时绥抿了抿唇,露出浅浅的微笑。
傅时聿,似乎始终都不是冷心肠的人。
“我妈妈死于自杀,神父曾说,自杀的人上不了天堂。”
傅时聿清润的嗓音透过细雨像是蒙了一层薄薄的沙,低沉而涩然,他的眸色晦暗,这座墓碑把他的思绪不知道拽回了哪里。
时绥能明显感觉到他逐渐僵硬的气息,同样震惊于听到的内容。
她从未想过,他的母亲竟然是自杀。
傅时聿眯起眼,像是陷入了某种回忆,径自诉说着,
“她为了让我安心待在傅家,隐瞒了自己的病情,最后在那间破屋里选择自我了结。我不知道她这种行为是对还是错,我只知道她用了另一种方式抛弃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