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燃！”墨燃听到有人喊他，抬起头，看到正对他挥手的薛蒙和师昧。
“阿燃，少主说要去无常镇逛灯会，你也一起吧。”
墨燃看着笑吟吟的师昧，心头莫名的觉得有些古怪：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他见到师昧再也没有那种隐秘的、恍若得了什么宝贝似的、整个人都像飘在云端似的惬意愉悦。
这还是除夕宴后他们第一次见面，墨燃看着那张熟悉又陌生的脸，心中几乎没有什么波澜，虽然理智告诉他，这是为数不多的对他好的人，是他喜欢的人。
虽然很奇怪，但是从某个瞬间开始，他和师昧之间突然就多了几分陌生人似的距离感，而这距离感并未让他觉得奇怪，反而让他觉得他们似乎本来就应该这样一般。
“墨燃，你去不去？我听说今年又添了不少新玩意儿，听上去还挺好玩儿的。”
“今天上元节，你不用陪师尊、师娘？”墨燃兴致不高的问道。
“我爹说，上元节留给我们自己，随我们怎么玩儿，他们就不参与了。”
墨燃看着手舞足蹈的薛蒙，全然无法体会那种单纯的快乐——他一个三十有余的人，对这些真正的少年人才会喜欢的东西，兴趣真的不大，比起灯会，他其实对去看看楚晚宁这件事儿更感兴趣。
“阿燃，你是有什么心事吗？”师昧瞄了眼墨燃，随口闲聊似的接着说道：“我看你兴致不高的样子，你若是对灯会不感兴趣，不用太顾及我和少主的。”
薛蒙闻言，顿时瞪圆了眼睛：“你对灯会不感兴趣？我就随口喊一声，省的我爹知道了唠叨我，你爱去不去。”他说完，皱了皱眉头，不解似的喃喃道：“我还以为只有我爹和师尊他们不喜欢逛灯会。”
“你怎么知道玉衡长老不喜欢逛灯会？”墨燃听到薛蒙的自言自语，忍不住问道。
“我去问了啊。”薛蒙看了师昧一眼，接着说道：“是吧，师昧。”
“嗯，尊主说，玉衡长老自醒来身体就不太好，最近又几乎没出过红莲水榭，怕玉衡长老闷出病来，所以让我和少主先问问玉衡长老愿不愿意去山下走走。”
“是啊，我娘也说师尊应该多出去走走，多看看外面的热闹，说不定心情一好，身体也会跟着好了。”薛蒙说着说着，高涨的情绪也低落了几分。
无常镇，花灯组成的游龙沿着街道的轮廓蜿蜒而去，远远望去如星河一般。
无数的灯火将整个镇子映的恍若白昼，暖橘色的灯光如流水般一层一层的扩散开来，像是能流到人心里似的。
连墨燃这对灯会没什么兴趣的人也像是被这热闹感染了，有了逛一逛看一看的兴致。
眼前看到的是一盏盏精致的花灯，一张张洋溢着喜悦的脸；耳边听到的是欢快的叫卖声，和一片片的欢声笑语；擦肩而过的，是吵吵嚷嚷的同龄人，是撒了欢似的小孩子。
墨燃看着、听着、感受着这一切，心底是难得的安宁轻松。不知为何，他突然很想让楚晚宁看看这热闹的场景，他想，楚晚宁一定也很喜欢这样的热闹。
“墨燃，墨燃！”
“什么？”直到薛蒙一巴掌拍到墨燃身上，墨燃才终于收回离家出走的心神。
“少主说，这附近有一家很好吃的咕咚锅，问我们要不要去。”
“好啊，他家还有别的好吃的吗？”墨燃应和道。
“听说他家的豆奶也不错，可惜那玩意儿是甜的。”薛蒙颇有些遗憾似的说道。
“甜的？”墨燃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重复道。
“是啊，一听就是哄小孩子、小姑娘的东西，你该不会也喜欢吧？”薛蒙一边说，一边有些嫌弃似的看了墨燃一眼。
墨燃毫不在意的笑了笑说：“我不喜欢，但是有人喜欢。”
“谁喜欢？”薛蒙好奇的问道。
墨燃笑了笑没有回答，转身吩咐小二备两瓶甜豆奶，等他们结账的时候带走。
薛蒙不可思议的看了墨燃一眼，侧过头，跟师昧小声的嘀咕道：“墨燃该不会是看上哪个师姐师妹了吧？”
墨燃听着薛蒙和师昧小声的八卦着，他看着窗外摇曳的灯火，微不可察的笑了笑。
待到几人吃饱喝足，也没了继续闲逛的心思，准备打道回府。墨燃找了个借口与薛蒙、师昧分道扬镳。
薛蒙一边和师昧八卦着墨燃是不是去找了哪个师姐妹约会，一边朝死生之巅走去。
只是，他怎么也没想到，被他们八卦着的某人却先他们一步回了死生之巅。
墨燃站在红莲水榭门口，看了眼左手的两罐豆奶，又看了眼右手的宝塔花灯，有点儿后悔自己的一时冲动。
只是他既然已经到了红莲水榭门口，楚晚宁大概已经察觉到他的到来，这时离开反倒有几分此地无银三百两的味道。
墨燃深深地吸了口气，提着花灯和豆奶走进了红莲水榭。
楚晚宁推了薛蒙和师昧的邀约，心里有点儿自责，觉得自己是不是有点儿不近人情了，难得徒弟提出邀请，自己竟然连考虑都不考虑就拒绝了。
虽然他的本意是怕自己在他们反而玩儿不好，但楚晚宁还是觉得自己拒绝的太生硬了。
越想越是心烦意乱，大约是山下热闹的气氛也随着风传到了死生之巅，以至于楚晚宁根本无法静下心来看书。
幸好，上元节的月色很好，又有薛正庸差人送来的几样小食，楚晚宁索性放下书，静静的享受这片刻的悠闲。
大约是这月色太美，又或者是难得有这样忙里偷闲的机会，楚晚宁虽然感知到了结界的波动，但也懒得理会进来的人，继续自斟自饮着。
看到墨燃的那刻，楚晚宁是有些恍惚的——银蓝铠甲的少年右手提着一盏火红的宝塔灯笼，左手提着两只古朴的小陶罐，一双笑眼映着月色和灯光像是比山下的烟花还耀眼。
有些时候，历史总是惊人的相似，楚晚宁按下心头的悸动问道：“这么晚了，你怎么来了？”
“我……”
墨燃一时冲动来了红莲水榭，还真没想好见了楚晚宁要说什么。他看了眼楚晚宁手边的酒壶，觉得有些眼熟，却又想不起在哪儿见过。
“罢了，你坐吧。”楚晚宁朝对面的石凳示意了下。
墨燃干笑了两声，走上前，将手中的灯笼放在石桌上，顺手移开了楚晚宁手边的酒壶，一边将手中的豆乳放在楚晚宁的手边，一边说道：“我和薛蒙他们下山去玩，他们说这家的豆乳很好喝，我觉得你可能会喜欢，就买了两瓶回来给你尝尝。”
大约月色也是能蛊惑人心的，此刻的墨燃全然忘了他们本不应该这么亲密，他也不应该这么了解楚晚宁。
楚晚宁垂眼看着桌面，蜡烛透过宝塔灯笼火红的外壳照在桌子上，给桌子蒙上了一层红光，早已冷却的小食在这层光晕下像是突然有了温度似的，让人无端的有了几分食欲。
墨燃打开一瓶豆乳，打量着楚晚宁的神色道：“玉衡长老，你尝尝看。”
他边说，边拿走了楚晚宁手边的酒杯。
楚晚宁恍恍惚惚的点了点头，拿起瓶子喝了一口，温热的豆乳顺着食道流进胃里，热气顺着胸口蔓延，驱散了几股流连不去的寒意。
“好喝吗？”墨燃轻轻的问道。
“嗯”楚晚宁点了点头。
墨燃顿时眉开眼笑，像是遇到了什么天大的喜事似的。
楚晚宁看着墨燃的笑脸，又悲又喜，一时间，也不知道到底哪种情绪占了上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