骆北修最后终是连个尸身都没留下就消散了，徒留着那带着血渍的铁链和寒钩闪着冷冽的光彩。
所谓千年的刑罚不过是一场心甘情愿，哪怕这道刑罚都不是他心心念念的师尊所下，他仍旧因为那人的假话自困在此。
傻子。
骆北修早些年间，也是个乖巧性子，而天帝估摸着也是瞅准了他的性子，诓骗了他。
想到这里，清禾忽觉烦躁，骆北修是坏，但他这般结局也确实惨烈了些。
她隐隐觉得，有些事情，她是被蒙在鼓里的。
“啊！”
烈风过境，澎湃的灵力依旧闪耀，那光球中间的少年眉头隆起，终于忍不住喊出了声。
仙法传承于平常修士来讲是上好的补品，可对牧呈来讲却分外难熬，因为他的体内有与仙法相冲撞的魔功，这股澎湃的仙力和他体内的魔力分在不对付，几乎要把他撕裂开。
忽然，一股清亮温润的灵力包裹着他，他睁开眼。
是清禾。
她的头发被烈风吹起来，脸上是火花的倒影，像是一株红莲，炙热温暖，却也很是美艳。
她好像被熔岩炙烤地褪去了清冷，多了些人气，于是在这般场景之下，散发着勃勃生机。
不知为何，牧呈一直吸纳不了这股仙力，清禾无奈只能换个法子，不然他今日定是要被这仙法给撕碎，身陨在此。
“牧呈，凝气静心，跟着我念。”
牧呈艰难点了点头，得了回应，清禾缓声开口：“诸神万佛，大道三千。”
牧呈跟着念：“诸神万佛，大道三千。”
清禾：“气凝混沌，千本归元。”
牧呈：“气凝混沌，千本归元。”
清禾：“风来两仪，术法乾坤，换！”
牧呈此刻已经白了脸，他结结巴巴道：“风…来…两仪，术法…乾…坤，换！”
“换”字落下，牧呈身边聚拢的仙力忽然躁动不已，连带着体内的仙法也忽然暴动。
再一瞬，那些至清的仙法便渐渐变为黑色的魔息，再一瞬，又变回那至清的仙法，朝牧呈体内涌入。
他竟然只能修习魔族功法，清禾看着他逐渐舒展的眉头有些失神。
她想起一件事，若是他只能修习魔族功法，那他如何过的每四年一次的神族考核，且是以那般优异的成绩。
虚妄深渊的上边，伯希已然在此处等了整整五天。
在这期间，他回了人族，对父皇说他和牧呈这两日在外试炼，父皇虽然面上有些不悦他和牧呈在参加考核前跑出去试炼，可终归还是依了他。
圣祖来过一次，被黎梦强行拉着来的，但当他知道清禾也在下面时，便脸色突变匆匆忙忙离开了。
而那位神族的扶光仙君，也被天帝召了回去。
此处，如今便只有他和黎梦。
“这里面到底有些什么？”
清冷的风带来深渊的邪气，闻久了便使人头疼。
黎梦看着那黑黢黢的深渊，摇头，
“这虚妄深渊之下，我极为年幼之时曾贪玩下去过，只记得其中关着许多妖兽，瘴气一片，很是可怖，但还没走两步就被圣祖爷爷抓了回来，为此还被禁足了一个月，那时想来它也不是这般凶险，不让人进。”
“只是在三千年前神魔大战后，此处突然被人设了极为恐怖的结界，掉下去的人都被那结界所杀，灰飞烟灭。”
冷风穿涯，天上又满是黑云，伯希看着乌云密布天边，“这几日怎么都是这般坏天气。”
黎梦呼吸一滞，坏天气吗？这是魔族极好的天气了呀，听闻人族受神族庇护，故四时季节都格外可爱，虽然不是日日艳阳高照，但也绝不像魔渊这般乌云密布，见不得光。
她微微哀伤，想着他这般矜贵的人定是不习惯了，叹了口气，“伯希，这几天的天气已经是魔渊很不错的天气了，往日都是风霜雨雪换着来，没有一天歇着，这一连好几天都是这般阴天，对我魔族来讲已是莫大的福泽。”
阴天就是福泽，伯希顿了顿，试探开口道：“魔族不曾有过阳光吗？”
黎梦摇了摇头，“我们魔族的第一任首领在很久以前犯了错，被神族驱赶追杀，好不容易得了一块地方，虽说气候恶劣了些，但好歹能住，于是就在这里安了家，说来也怪，住在这里后，神族便也没有要打打杀杀了。”
伯希不曾了解过魔渊也就不知道这些，就算自己是魔族未来小帝姬的命定之人，他也不曾对魔渊上过半点心，而是终日读些自己喜欢的东西，而那些东西想来在魔渊应该是无用的。
伯希忽觉羞愧，再想想还有两天的试炼，敛了敛眸。
黎梦有些无聊，她侧着脸去看伯希，为何世间有人生的这般干净，他在这儿，仿佛魔渊都被净化了一般。
“你今年是不是只有十六岁。”
冷不丁的，黎梦说出了这句话，伯希在听到这句话后脸色微僵，然后点了点头。
十六岁啊，黎梦默默算起自己的年龄，500岁？貌似也不算，“你多大了。”
话刚说出口，伯希就后悔了，他怎么能如此不知礼数的问姑娘芳龄。
黎梦尬住，她本来手里拿了一只莫名的杂草摇啊摇，听到这句话，那杂草也顿在半空中。
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她觉得伯希的耳朵红了。
“我，你若是想我不那么大，那我便只有516岁，”黎梦红着脸道。
“什么叫不那么大？”这魔族女子的年龄还能随意变化不成？伯希回想自己所看的藏书，书中还没有这一说法。
黎梦扔掉杂草，看向伯希，“我娘亲是在三千年前诞下我的，但是适逢神魔大战，她担心魔族若败了，神族对魔族赶尽杀绝，于是便把我冰封了两千五百年，所以往大了说，我也有三千一十六岁。”
伯希垂眸不语，黎梦忧心他嫌弃她年龄大，补充道：“我虽年纪大了，但俗话不是说，年纪大的会疼人嘛，你别怕。”
她的声音越来越小，竟然是自己都不太相信自己的话了，年纪大的会疼人，她若是疼不好他，岂不是骗他了，人族最计较这些，那时他怕是会暗地里骂她吧。
她偷偷看他，却看他身姿端正，除了耳尖泛红再看不出什么异样。
而伯希藏在袖袍下的手却微微攥紧，什么叫年纪大的会疼人，他何须她来疼……这传出去……
不敢想，实在不敢想……
就在黎梦欲再说点什么来缓解空气中的尴尬时，虚妄深渊的底部忽然晃动，磅礴的神力霸道的冲向天际。
“上神他们这是？”黎梦凑过来，却见那神力尽数归了天。
伯希凝望天际，淡淡道：“不用等了，上神和牧呈回神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