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族人都长得格外艳丽，便被冠上了“魅族”的称号。
外面的人并不知道他们真实的来历，为了方便啃食他们的血肉，便宣称他们是狐狸的化身，是专门迷惑世间的祸端。
有了这名头，便是把他们全都杀了，也没人会替他们出头。
那之后，魅族的好日子便到头了。
他们再次被迫走上了逃亡的路，只可惜，这世间再没有能让他们容身之处。
听着这些话，沐云飞不自觉捏紧了拳头。
他垂着眸，虽然不曾说话，可心里却莫名藏着一股恨。
他不清楚这恨是源于他厌恶这些事情，还是因为心疼顾子絮，可一想到这世间人对所有魅族人的心态，他便觉得恶心。
也是，人都是虚伪无能又自私的，若是自己和身边人都好好的时候，自然也会唾弃这般行为。
可若是身边至亲之人，或者是自己得了什么治不好的重病，快要死掉了，有人告诉你，只要吃了这个人的血和肉，一切便都会好起来，你会不会？
就在你犹豫的时候，又有人说他们其实不是人，只是妖魔幻化而成的，正常人类怎么可能会有这样的功效，你吃不吃？
在这世道，饥荒时都尚且有易子而食，磨刀霍霍向妻儿……遇着这样的唐僧肉，又有几人能做到众人皆醉我独醒？
老城主把这些说与他听后，也沉默了许久。
大抵是秘密藏在心里许久，一直不曾往外说，忽然提及，心中难免感慨。
沐云飞陪着他一起消化这些事情。
直到他觉得老城主不会再说话的时候，老城主却又接着开口道：“轮到我为族长时，族人已经不剩多少了，且兄弟姐妹东零西散，便是遇着了也都不肯再彼此相信……”毕竟，像那族长之女犯蠢的不在少数。
甚至为了所谓的真爱而出卖族人的蠢货也是不少。
他说：“我自小便知道自己这一生注定孤苦无依，或许也活不了多久，跟着我的族人都是血统更为纯粹的药人，因着我们体内保留着最好的药效，也知道自己若是落入那些人手中便是被羞辱的命，所以都决定了一旦被俘虏便立马自尽，绝不给那些人可趁之机。”
但他是族长，肩负使命。
即便他不能带着族人走出这般困境，也必须给他们留下一个念想，所以在逃亡的路上，他便与一个很美丽的族中姑娘结合，举行了简单的婚礼。
那之后不久，他便遇见了沐盟主。
沐盟主其实比他还要大上七八岁，可对他却十分恭敬，自称是他的守墓人。
其实，也没有什么守护者或者守墓人的说法，只是沐家的祖先早些年受了他祖先的恩惠，所以才立誓要生生世世守护他们罢了。
这个诺言，魅族人的祖先没信，他也没信。
可沐盟主就是义无反顾将他们接了回去，还把他们照顾得很妥当，更是处处以他为先。
老城主垂下眼帘，右手的食指和拇指无意识轻捻着。
他不知道自己是该庆幸还是该难过，他们相遇的时候，一个已经成婚，一个已经纳妾，之后便是生出了些不该有的情愫，却都始终守着那条线。
后来，他也在族人的催促中，也与自己的妻子有了孩子，族人都很高兴，沐盟主也很高兴，告诉他说自己一定会把这孩子当成是自己的孩子教导。
他愿意成为这孩子的师父，并且将他纳入族谱中，这样盟主山庄便可以名正言顺护着他。
他当时也笑着说，若你有了孩子，我也一定要当他的先生，教他很多东西，若是哪日魅族还有生还之机，这孩子和他的后代永远都是魅族的贵宾。
他还记得，沐盟主只是冲着他轻轻一笑，眼底却全是黯然。
几年后，沐盟主的小妾也生下了一个儿子……
沐云飞却蹙眉打断了他的话，“先生是不是记错了？阿絮应当比我要小好几岁，可怎么听先生的意思，他好像比我还大几岁？”
老城主没回答他的话。
有些话，他没说完，并且不打算继续说下去了。
只是敷衍道：“或许真是记错了吧……”
沐云飞看他脸色不太好，想他应当是被迫记起了太多不好的事情，导致情绪不好。
也难怪连这么重要的事情都记错。
他道：“先生身子不适，不如今日就这样，我也不急着马上去京城，之后还有的是时间聆听先生教训。”
说罢，他正起身要离开。
老城主却又喊住他道：“你若真要去京城，便早点准备启程，有些事情既然决定要做了，便耽搁不得。”
顿了顿，他又道：“还有一件事情，须得与你说清楚，现在不说，只怕往后……不记得了。”
沐云飞没再坐下，而是恭敬朝着他行礼，“先生请说。”
老城主笑了笑，没有说，反而道：“之前还喊我爹的，怎么现在反而不喊了？”
沐云飞脸颊微红，竟有些不知所措，但还是喊道：“爹。”
老城主笑着，眼底像是含着泪光，可他没让沐云飞看出来。
他轻声道：“药人常年被泡在各种药物里，既能活下来，自然是与寻常人有所不同的，除了身上的血肉有治病救人的功效，还有旁的不为人知的东西，或许是无感异于常人，也或许是某种体质异于常人……”
他看着沐云飞认真道：“但这东西也不稳定，兴许偶尔出现，兴许出现一阵儿便消失了，也兴许一直都在，你……照顾好自己。”
沐云飞听他这话，猛地想起顾子絮之前曾几次使用过武功，但他探过很多次，顾子絮体内并未有内力。
想到这里，他便将老城主最后那句话的叮嘱，听成了是要他照顾好顾子絮。
他认真道：“爹放心，我会照顾好阿絮的。”
老城主愣了下，笑了笑，倒也没再说什么，只是挥挥手让他离开。
可等沐云飞离开后，他又看着门口的方向在发呆。
许久后，才呢喃道：“让你在那边等了那么久，你也该腻了……”
*
沐云飞回了自己的院子，正巧看到简不见过来找他。
他便问道：“有事？”
简不见便道：“听说……老城主愿意让你去京城了？”
沐云飞没想到他消息这么快，但这事儿也没打算瞒着他，便道：“这几日准备准备便出发了。”
简不见就问他，“带上我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