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大哥显然是看出了我的窘境,他加快了几分脚步走到了我的身旁,“怎么?要用地牛?”
我点了点头,“哥,你看看这个是怎么启动的,我怎么拽了半天一点没动弹呢?”
就在我和这位大哥搭着话的时候,那位流动监管也从不远处走了过来,他有些愠怒的质问着我为什么还没把地牛拖过来,就在这时,那大哥却突然替我开口了。
“这个地牛坏了。”
大哥的声音很是平静,但却透露着一种无奈的神情,脸上还带着一丝展露无遗的苦笑,那监管一愣,甚至还不愿相信似的亲自尝试了一下这台地牛。
当他反复确定这台地牛确实坏了之后才一脸严肃的松开了手,随后,像是找不到突破口一样再次将头转向了我的方向,“这台坏了就不会再找一台吗?”
(这个人哦,真的是……)
事实上,在我来之前,那台好的没问题的地牛刚刚被拖走,是的,我就那么和它错了过去。
我一边苦笑着,一边向着刚才那台地牛被拖向的方向走去,整个车间被机床分为了三个区域,南中北。
我从最南面一路走到了最北面的尽头处,才终于找到了那台正在被征用的地牛,地牛的上面是一个巨大的铁盒子似的东西,三面被铁网围住,第四个面留了些许用于工人进出的口子,上面则是镂空。
而此时的那铁盒子里面装的是满满的用来加工埚的原材料,也就是长方体形状的实心石墨块,据说,这一块的重量足有八十斤往上,甚至接近一百斤。
我下意识的咽了口唾沫,随后像是想到了什么一样,赶忙跟上了那几个正在推着地牛向前缓缓行走的人的后面,并献上了自己的一点点力气。
就在刚刚的那一瞬间,我突然意识到自己好像也要用地牛,如果在帮助他们的同时,又拿到地牛的话,那岂不是一举两得吗?
地面上散布着细密的石墨粉末,也正因如此,即便是好几个人的不断向前推动下,也依旧没能达到明显的前进的效果,每个人的脚下都是三步一打滑,两步一出溜,工作起来十分费力。
但哪怕是这样,每个人也都在不断的使着浑身的力气,想要将这一整车的原料尽快推到加工的位置。
终于,那原本不过几十米距离的路被我们走完了,当地牛推着那巨大的铁盒子插进了一处空隙之后,每个人都像松了口气一样,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
随后,那个让我等待已久的地牛也终于被交到了我的手上。
我一边向前走着,一边用右手拽着地牛上的那个手柄,一步步向着货料的位置走去,而那位监管也早已等候在那里了。
几番折腾之后,我们终于回归了正题,准备开始加工新的一批原料了。
监管告诉我,推着那堆原料回到我待着的那个机床上,随后,他拿着图纸走进了不远处的那间办公室,隔着办公室的玻璃能隐约看到他在里面讪笑的样子,似乎在和那些制图员聊着什么。
我逐渐的意识到这个厂子里的制图员的等级是相当的高的,似乎每个人都要尊敬的和他们聊天,和他们商量着这份图纸该如何加工。
我一边这么思考着,一边拉着手中的那些货料,正当我回到机床上,刚准备坐下休息一会儿的时候,那监管却已经匆匆归来了。
我有些尴尬的直接站了起来,那监管一边看着我,一边询问着我这台机床上面有没有U盘。
此时的我还并不清楚,对于这些工人而言,U盘的作用究竟有多大,我下意识的摇了摇头,表示并不知道这东西在哪儿,事实上,师傅在前天请假后临近下班的时候叮嘱了我一句,他的U盘不要借别人。
我当然是记下了这句话,所以才假装不知道U盘在哪里。
随后,那位监管找了我隔壁的那正在工作的工人要了他的U盘。
那工人似乎和他的关系还算不错,他们两人就算平时也会经常在一块聊天,所以当他开口的时候,那位工人毫不犹豫的就借给了他。
随后,他拿到U盘,再次向着办公室的方向走去。
我就那么呆愣在原地,什么也没说,什么也没问,又或者说,对于我这个才工作了三天的新人而言其实还什么都不懂。
等到那位监管再次回来的时候,他的脸上似乎多出了一分严肃,看来,是敲定好了加工的办法,但似乎没那么轻松。
但现在的我并没有办法插上话,毕竟,一个刚刚工作了三天的新人的建议属实是可有可无的,所以,我就那么静静的站在那里,等待着监管的安排。
他并没有让我去亲自操作,或者是在他的指导下操作一番,而是亲自动手,亲自上阵,开始调教起了台户前的位置和工件的摆放方式。
他一边对照着图纸,保证这尺寸的无误,一边对照着原料的大小和台虎钳的钳口高低,他的手中拿着游标卡尺,不停的丈量着台虎钳的宽窄距和原胚料的高低,似乎生怕尺寸出了纰漏。
我虽然站在一旁不远处,认真的看着,但此时的我却并没有理解他究竟想做些什么。
等到他测量的差不多之后,又走到了机床之间,夹缝里的小柜子里开始翻起了那些我看上去觉得是废料的材料。
原来,那些材料是用来做底胚的,也就是他们口中的,“胎”。顾名思义,就是胎盘的意思,用来做工件加工的基础和底座。
我似乎又学到了一些东西,又学到了一些关于机床方面的基础知识,这种感觉有一种空荡的皮囊,在不断的被填入知识的感觉,逐渐的充实,逐渐的丰富,逐渐的变得游刃有余。
原本,我以为这个垫胎的过程会很快,会很轻松,会很简单的就完成,但等到监管忙前忙后不断的忙碌的时候,我们却谁都没意识到时间的不断流逝。
等到整个基础的胎盘全部安装完成的时候,时间已经接近午休了。
监管累的满头是汗,而我在旁边站的也有些双腿酸麻,他看了看我,我也呆呆的看了看他。随后,他长叹了一口气,告诉我,准备去吃饭吧。我愣了一下,随后轻轻的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