寿宁宫的偏殿内，桌上摆满了色香味俱全的佳肴。
屋内的宫女太监都识趣儿地退了出去。唯有晚霜侯在一旁，随时等候差遣在，
太后亲自盛了一碗山参灵芝乌鸡汤，递到八王爷的面前。
八王爷有些受宠若惊，连忙起身双手接住：“多谢太后。”
“这么晚了还喊你过来，真是哀家思虑不周。可哀家这心中又急又烦，实在没有办法，只能找你商议一番。”
太后颇为无奈，眉眼之中还有些许疲倦之意。
八王爷低声一笑：“贵妃娘娘才貌双全有勇有谋，又深受皇上宠爱。想来，她应该能为太后分忧的。”
“她为哀家分忧？”太后语调高扬，声音都冷了几分。
她抬手抚了抚额，长叹了口气：“老八啊，你怕是不知道吧，哀家八成的忧与愁都是拜那沈明月所赐！”
“哦？”八王爷蹙起眉，一副不解的模样：“太后此话何意？您与贵妃……不是关系融洽吗？”
“那些不过是演给皇帝看的，但凡哀家对沈明月说一句重话，皇帝都要与哀家翻脸啊！”
太后说着，竟拿起丝帕，擦了擦眼。
只是这泪水，却像是止不住一般掉个不停。
她抽噎着，无奈哭诉：“哀家总不能与自己的儿子反目成仇，所以只能委曲求全步步忍让，只求一家子能和和气气的。”
八王爷张了张嘴，欲言又止。
他垂下头，陷入了沉思。
太后与明贵妃前前后后斗了七八年，如今忽然就接纳明贵妃，确实是有些不可思议。
若太后真是为了维持与皇帝之间的融洽关系而演戏……
这个说法，倒也有几分可信之处的。
如此看来，他还能从太后这儿入手。
半晌，八王爷长叹了一口气，低声道：“皇上真是太不体谅您了。太后啊，恕臣直言，您还是得有个依靠才行。”
太后苦涩一笑：“如今后位空虚，若沈明月成了皇后，哀家的日子恐怕更不好过。”
“皇后不仅是皇上之妻，更是一国之母。定要选个知书达礼、德才兼备、出身显赫、温婉孝顺的女子。否则，难以服众。”
八王爷特地将“温婉孝顺”四个字说得更重。
显然，在他看来，太后定不会觉得沈明月是个温婉孝顺的人。
只要太后不同意，那沈明月想要坐上后位终究不会那么容易。
毕竟当初太后向来有手段，更擅长威逼利诱，很会拿捏皇帝。
若是皇帝当真不顾太后的安危，执意立沈明月为后，那他势必会背上不孝的骂名。
“哀家看上的女子，皇帝不喜欢。可皇帝喜欢的女子，哀家更是看不上。哀家倒是觉得，兰馨那孩子挺不错的。”
太后说着不禁扬起嘴角，笑了起来。似乎真的很喜欢兰馨。
八王爷趁机夸赞：“兰馨那孩子知书达礼贴心孝顺，她哪儿都好，就是有些死心眼儿。自打远远见了皇上一眼，便一见钟情，从此心心念念的都是皇上。”
忽然发现言语之中有些不妥，他又将话音一转，看着太后恭维道：“您将兰馨留在宫中，您便是兰馨的恩人。她会对您唯命是从的，只是她太过年轻，许多事还要您多多指点。”
太后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而后自顾自盛了一碗山参灵芝乌鸡汤。
八王爷心情忐忑地看着太后，等待太后的回答。
太后却是抬了抬手：“尝尝吧，这些菜都是哀家专门让小厨房做的，味道极好。方才宫宴上人多心烦，哀家一点儿胃口都没有。如今倒是真饿了。”
说罢，她又拿起筷子，夹了些菜放在碟子里，慢慢悠悠吃了起来。
八王爷觉得有些尴尬，忍不住问道：“太后专门派人将臣叫过来，应该不只是想与臣共进晚膳吧？”
太后道：“哀家忽然很思念先帝，你这张脸与先帝有七分像。哀家看着你，心中高兴。”
“……”
这下，八王爷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都是一家人，无需拘束。”
太后亲自夹了一块桂花糕放进八王爷面前的碟子里，然后又夹了一块桂花糕，自己慢慢品尝。
八王爷不好过多推辞，只好端起碗，喝了一口汤。
上好的御厨用上好的材料做出来的汤，味道自然不差。八王爷都忍不住多喝了两口。
太后见状，嘴角微微上扬。
“老八，哀家记得你与先帝感情极深。这些年，你有没有梦见过先帝啊？”
八王爷不知太后为什么这样问。
斟酌一番，他笑道：“臣前些日子还梦见了许多从前发生过的事儿。”
太后眉梢微抬，来了兴趣：“哦？具体梦见了些什么？说来听听。”
害怕说错话，八王爷直接摇头，佯装无奈道：“臣老了，记不太清了。只是依稀知道梦见了皇兄与您举杯共酌，琴瑟和鸣。”
琴瑟和鸣？
太后只觉得有些讽刺。
先帝对她满是疑心，从未真正疼惜过她。而她对先帝，也是厌恶至极。
当初若不是她先一步动手，恐怕先帝早就将她暗中处死。他的离渊，也不会幸免。
她能有如今的一切，靠的从来不是先帝。
“咳咳……”
就在这时，八王爷突然觉得肺腑钝痛，四肢无力，浑身酸软痉挛。
他根本坐不住，直接摔在地上。
一股热流涌出，乌黑的血从嘴角溢了出来。
“有毒！传、传太医！”
八王爷捂着肚子，慌张大喊。
晚霜置若罔闻。
太后慢条斯理地放下手中的瓷碗，居高临下地看着八王爷，眼中仍旧带着淡淡的浅笑。
八王爷后知后觉，不可置信地瞪着太后：“是你、是你下的毒？”
怎么可能，他只是喝了一碗汤！那汤太后也喝了的啊！
而且他和太后往日无冤近日无仇，太后为什么要给他下毒？
“觊觎皇位居心不良挑拨离间，你死有余辜。昨儿个先帝托梦给哀家，说他在地底下太孤单了，所以，哀家想让你去陪陪他。”
“不、不可能！”八王爷直摇头。
太后拿起丝帕，优雅地擦了擦嘴角：“你呀，老奸巨猾，警惕十足，怎就没料到那碗筷会被哀家淬了毒呢？”
八王爷瞥了一眼桌上的碗筷，抬手颤颤巍巍指着太后：“你敢这么对我？先帝不会原谅你的！”
“先帝？”太后一脸不屑。
她走到八王爷面前，蹲下身，低声道：“百年之后哀家也不会和先帝同穴而葬，哀家嫌晦气。毕竟当初……”
她唇角微扬，浅笑嫣然：“毕竟当初，是哀家亲手送先帝上路的呢。”
“毒、毒妇……你、你……”
八王爷气得怒目圆睁，呼吸急促。
他一口气儿提不上来，直接死不瞑目。
太后转过头看向晚霜，冷声命令道：“把兰馨也带到这屋子里来。一把火烧了，做得干净些。”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