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霄宫也分外殿和内殿,仙婢领着她去的是外殿的书室,一进去就闻着了股淡淡的药味,本着多说多错的原则,鹿呦没有再问。
镂空的琉璃兽耳炉里燃着淡淡的沉香,书案上放着一叠批好的折子,正中间还摊着一张,用朱笔描了一半,搁在上头的笔都还在往下滴墨,像是批写的主人突然遇到什么事情离去。
门‘吱呀’一声阖上,里面只剩下她一人。
鹿呦立刻开始翻箱倒柜地找起来,又害怕弄出声音,刻意打了个屏蔽结界。
这殿里极大,光是齐墙高的书架就有一整排,上面的书有的有名字,有的没有,有的字会动,有的只是一幅封面画。
要是以往,鹿呦看到这么多书铁定高兴,现在却没心情,只是一味地翻找。
渡厄聚魂丹,渡厄聚魂丹,这东西到底在哪里……
直到翻了大半天,她都没找着一颗类似丹药的东西,还在翻找时不小心将桌上的那张金折子碰到了地上。
‘啪’的一声,红色的朱笔打落在折子上,划出一条极大的红痕,溅出点点墨印。
鹿呦心里一紧,赶紧弯腰去捡,却在不经意看到上面的字时,猝然愣住。
【叛贼青冥,私通外敌,拒悍成命,意欲谋逆,宣示朕旨,押其入牢,择日处斩。】
青冥谋反?这怎么可能!!
鹿呦又仔细把那折子上的字看了一遍,却根本不相信青冥神君会做这样的事。
他如果想勾结外敌早就勾结了,哪能等到现在。况且,如果他真和魔界勾搭上了,那封离怎么还会想杀他?
鹿呦脑子乱的很,止不住地担心青冥,心里又惦记着被她捅了一刀的云义,眉头紧皱,想了想,把那封诏书卷好,收进了袖子里。
眼看天色即明,还是没能找到那颗救命的丹丸,她不由越发着急,殿里被翻的乱七八糟,也无暇去收拾。
慌忙间,内殿里的那股药味却越来越重,脑中突的灵光一闪。
对啊,药很可能在内殿里啊。
但里面睡的人可是神界的天帝…鹿呦有点憷,她自附到这身体后,还没见过传说中的神界之主。
统治神界十几万年的天帝怎么可能是泛泛之辈……但现在也管不了那么多了,救人要紧。
鹿呦蹑手蹑脚地潜进了内殿,意外的,里面并没有任何人守着,空旷的地板上映着煌煌灯火,显得越发幽寂,她几乎是循着本能,闻着药香,来到一个燃着火的丹炉前。
鹿呦没见过聚魂丹长什么样,但就是莫名的觉得,这炉里装的就是她要找的东西。
“你来了。”
正当她要伸手打开炉子时,一扇山水流动的屏风后传来了一声极轻的说话声,声音有些苍老,末了还浅浅地咳嗽了声,带着难以言喻的威压。
鹿呦瞬间僵在原地,冷汗直下,一动不敢动。
伫在她眼前的丹炉却在此时自动开了个顶,从中飞出一颗闪着紫色雷纹的金丹,飞到了她手里。
那声音再次开口:“想要这个是吧?拿去。”
那颗丹握在手里都还是滚烫的,烫的她几乎快握不住,却仍死死攥在手心。
“您是……”
“天道承负,因果轮回,自有定数。”那声音飘忽而来,明明虚弱,却如钟鼓敲响在耳边,“小姑娘,本君已时日无多,只托你一件事,今后好好对待我的义儿。”
“什么?”
鹿呦刚张了口,就被一道无形的力量挥出了门外,伴随着那道威严无比的声音,“去吧。”
再睁眼,她落在大殿外,幻形术已破,变回原本的模样,而周遭是围上来的十几个天兵,以及阴沉着脸的东华真君。他眼里闪过复杂和惊喜,最后却化为晦涩的阴郁。
他向她伸出了一只手,声音冰冷森然:“阿瑶,把渡厄丹交出来。”
鹿呦心一提,呼吸也跟着乱起来,下意识往后退,但背后大门紧闭,已是退无可退。
渡厄丹绝不能交出去,但法则之玉催动需要时间,现在想逃离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
紧张和慌促间,鹿呦咬着牙,心一横,将身上所有神力渡到那块法则之玉上,利用它,将刚得到的那块渡厄丹送去了魔界。
没有别的办法了,只能这样做,如果是瑶光帝姬本人,想必也会这样做。
身上所有神力皆被吸走,她背抵着门板,身子瘫软如泥般滑坐在地上。
东华真君眼里划过震怒,脸色瞬间阴沉可怖,看着她的目光一寸一寸冷下去,几乎咬牙切齿地咆哮道:
“你就那么爱他!宁愿散去所有神力也非要救他!”
鹿呦知道他说的是‘瑶光本人’,但现在,她也无力反驳了。
“好好好!本君成全你!”
“来人呐!瑶光帝姬通敌判神,归顺魔界,意有不臣之心,将她押入大牢!严刑审问!”
于是,不到一夜的功夫,鹿呦从魔界的大牢换到了神界的大牢。
神界的大牢比魔界的大牢要稍微干燥些,鹿呦坐着没那么冷屁股,她双手撑着脑袋,幽幽叹气。
知道瑶光帝姬和封离是对苦命鸳鸯,但没想到苦成这样啊。
传说里把神魔大战归咎到瑶光帝姬一人身上,说她狐颜媚世,祸国殃民,可现在看来,根本就不是那么回事。
她和青冥两人都不过是这场政治的牺牲品罢了。
原来,哪怕是神也离不开勾心斗角。
她想的出神,不防背后被人轻轻戳了下,当即吓得失声尖叫了声。
“姑姑…咳咳…是、是我……”
嘶哑的几乎听不出原声的声音,鹿呦回过头就看到那穿着一身染血囚衣,手上和脚上皆戴着镣铐的青冥神君。
他显然受过重刑,琵琶骨都被黑色铁链穿透了,满身血污,脸上也染着血,看不清模样,原本修长如玉的手指红肿着,布满一圈又一圈勒痕,连白皙的脖颈上都套了个铁链。
鹿呦:“……你、你这是遭受了什么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