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齐,你想当官?”
齐茂达仿佛被戳穿了心思似的,本就是没脸没皮的脸,突然就红了起来。
我估计不会是羞愧。
而是内心情绪复杂的纠结。
“没错,先生,我想要当官。”
好在这家伙没说什么为人民谋福利之类的假大空的话,要不然我连理他的心思都不会有。
齐茂达从我第一眼看到他,就不像是个做官的料。
怎么说呢?
在我身边,徐斌的身上已经够圆滑了,总给人一种很卑贱的感觉,可是在齐茂达身上,这种感觉给我更甚。我甚至看到这个人,仿佛看到了某种动物。
当然,他也可能在我面前是这副鬼样子,在手下,包工头眼里,会变成一头恶狼,也说不清楚。
人都是多面的。
总会在不同的人面前伪装自己。
齐茂达这样的人太多见,在我如今的这个圈子,周围边缘的都是这样的人,这帮人的作用很多,安排女人,安排各种娱乐的场所,买单……
我虽然用这样的人较少,可是张从军用的多,在我的感觉里,他把齐茂达当奴才一样用。
没错,就是奴才。
看似很屈辱。
可要知道,即便是自尊已经被放在地上摩擦,能够凑到张从军身边的这些生意人,还是打都打不走。
不是他们生来下贱,而是他们的生存之道,知道跟着这帮大少别想要有什么人格和尊严,可是有机会的时候,真能得到天大的好处。
而这些好处,有时候不过是这些人的一句话而已。
人生来是平等的,那是指每个人出生就只有一条命。
可是人出生的家庭是不平等的,就像是陈牧童,她在小伙伴们中间,永远站c位,这是她的能力和威望吗?
不可能,这是家庭赋予她的底气和高度。
齐茂达也是如此,他应该出生在普通家庭,甚至可能还不如一些,之所以能够走到如今的高度,运气是一方面,因为遇到了我。
“说说吧,为什么要当官。”
齐茂达如同犯错的土狗,眼神无辜中带着一副苦相:“先生,我以前穷,也帮不了人,就想着吃好点,穿好点,如今有钱了,这些年总感觉空落落的,做什么事都不起劲,吃什么都不香,忽然有一天发现,自己是少了功德……有道是先富带动后富,我……”
我气的冷哼一声,踹了这货一脚。
没用力,这这家伙愣是佯装跌倒在地上,却像是个球似的,从地上弹起来,跑到我跟前,活脱了一个小丑。
可我知道,他这种丑态不过是在我面前表演一下,在外面,这货的脾气可不会好。
毕竟,做工程出身的人,没几个好脾气的。
“别给我扯有的没的,还先富带动后富,你有这个心吗?”
我摸出一根烟,刚想要点上,却想起自己在戒烟中,面对齐茂达点燃递过来的打火机,摇了摇头,嗅了嗅香烟的味道之后,将烟塞在了烟盒之中。
“不用,最近准备戒烟。”
“我就敬佩先生这样的人,有大毅力,说戒烟就戒烟。”
“快说,不说我走了。”
“这个——”
齐茂达迟疑了一下,看到远处的曾明明没回来的迹象,这才缓缓开口道:
“先生,我出生在一个穷的不能再穷的农村家庭,从小父亲就没了,我妈一个寡妇为了不让我受欺负,没有再婚,可是村子里的人都看不起我们家,欺负我,连带着我妈都跟着一起受欺负。”
“小时候,我不明白,就在心里问——为什么?”
“不过家里实在太穷了,也没心思去想这些事。后来我长大了一些,懂得男女之事了,也有了爱慕的人,当初我都鼓起勇气想要提亲的时候,却发现周围都在嘲笑我。”
“甚至我爱慕的那个女人,在村长的儿子表达了愿意娶她的时候,果断的抛弃了我。”
“为什么!”
齐茂达情绪渐渐激动了起来:“我总是问自己为什么?是穷,是没有三间大瓦房,是家里连自行车都没有?”
“从那一天起,我就知道,穷是我被欺负的原因,我能一时穷,但不能一辈子都穷。后来运气好,加入了工程队,一步步走到包工头,然后豪赌了一次,用前四十年积累的所有的钱,还有借遍了所有能借的钱,拖欠工程款,把命赌上,咬牙砸出了一个小区。”
“小区开盘的那天,看着人头攒动的购房客户,我知道我要发财了。
可是有钱了之后,我发现并没有什么变化。
我就是从村子里被欺负,变成了从城里被欺负,然后在京城被欺负……
我一直被欺负,倒不是怨恨什么人,而是我发现自己的跟脚永远是个农民,连带着我儿子也是农民,我孙子也是农民。
我快五十了,虽然有钱,可是骨子里的东西没有变。”
“如今我虽然回到村子里,所有人都会觍着脸,谄媚的来巴结我。
我捐了学校,也修了路,可是我从心底里看不起这些人,我不是什么圣人,能忘记当初的屈辱。
我之所以这么做,是为了名声。
可是如果我没有脱离现在的这个身份,我一辈子都会被绑在那个村子里,永远都是他们的一份子,我想跳出来,我想要让我的儿子,孙子拥有被人尊敬的身份。
不是因为钱,而是因为我齐家家世不一般。”
没想到齐茂达心里积攒了这么多的怨气,不过我也不好答应他,以前之所以扶持他,主要是因为房地产挣钱。
我还没清高到觉得房地产的钱来的缺德,这钱我不挣。
因为我不挣这份钱,别人也会挣。
既然都能挣,为什么不把钱揣在自己兜里?
我思索了一会儿,问:“老齐,你想过没有,一旦你整个集团并入华金集团,你手里的股份就又要被稀释一大块,而且我也不能保证你一定能坐上大名地产董事长?”
“啊——”
齐茂达大惊失色,可吃惊之后,却还是坚持道:“先生,我还是想要试一试。”
我的目光在齐茂达身上扫视着,才开口道:“魏明认识吗?”
“魏三爷?”齐茂达苦笑着摇头道:“我认识他,他不认识我,他那么高的身份,不是我能攀附上的。”
“如果你想要进入华金集团体系的话,去对他表忠心,其他的我不能说,也不会说,但是我可以告诉你,求他比求我有用。”
齐茂达傻眼了,我的身份难道在华金公司里还不够?
可是有些道理我能说,有些道理我不会说。
求魏明,齐茂达至少能有机会进入华金公司最高层,但是求我,在我要退出的前提下,他很可能被清理出华金集团。
毕竟是跟在我鞍前马后这么多日子,我也不是张从军,用完就扔的人:“我可以给你帮着说句话,介绍你们见面,其他的条件,你去和他谈。”
齐茂达闻听,大喜:“谢谢先生成全,我一辈子都不会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