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我们之前并不知道夏儿就是云安安,纵容洛淮给她注射了S类药物,如今洛淮不愿意继续为她注射,那种新型药物又只有洛淮才有,我们是否要强制下令?”
一进霍南洲的办公室,蒂斯芬就迫不及待地问。
云安安是他们所有计划中最关键的一环,倘若她死了……
霍南洲儒雅的面庞上没什么表情,垂着眼像在思考什么,过了一会儿道:“那就趁她还没有死,把计划提前吧。”
倒也是可惜了。
本想让她多活几天的。
“是,我这就下去安排,必定会在最短时间内给您一份满意的答复。”蒂斯芬郑重地应下,心中不免感叹。
这一天,终于还是来了。
与此同时。
后遗症发作后没有及时地注射药物进行控制,云安安的身体已经虚到,哪怕89号故意扇了她两巴掌,她都提不起力气来反击。
和被抽干了力气那种感觉不同。
好似就连血液里都被塞进了棉花一样,遇水就变沉,闷闷地积堵在她的身体各处,尤其是心脏上,让她连呼吸都觉得困难。
身体已经完全不受她的控制,这种无力的感觉比直接杀了她还要折磨。
蒂斯芬和兼文早已见惯了这种场面,对云安安的痛苦没有一丝怜悯,只是担心她会不会支撑不了那么久。
云安安几次迷迷糊糊地醒来,都听见他们对着自己指指点点的,嘴里说着什么“更换条件适宜”的话。
只是没听多久,她就会再次睡着。
又一次醒来,云安安看见霍南洲站在实验台边,目光复杂地看着自己。
……不,不对。
他的眼神更像是在透过她,看另一个人。
“醒了。”霍南洲眼中的思绪渐收,看着脸色苍白的云安安,目光怜悯。
云安安嗯了声,问,“霍叔叔,我这是要死了吗?”
“人终将一死,没什么好怕的。”
“是么?”云安安不置可否地扯唇笑笑,“看在我就快死了的份上,叔叔,能不能帮我完成最后一个心愿。”
“你说。”
“别让霍司擎知道我起了,让他以为我移民了,隐居了,怎么都好,只要别让他知道真相。”
霍南洲没有立即答应她,而是问,“你就这么笃定,他不会知道真相?”
兴许,他的好儿子此刻就在这座基地里,随时准备给他致命一击呢?
思及此,霍南洲眼神深深,没等云安安开口便道,“我可以答应你,不过能不能瞒得住,就看天意了。”
“都说知子莫若父,我相信叔叔一定有办法。”
不得不说,每次和云安安交谈,霍南洲对她的印象就会愈发的好上几分。
所以才道是可惜。
“小丫头还挺会给我戴高帽。”霍南洲淡淡地笑了声,伸手拉了拉盖在云安安身上的被子,轻拍着她的脑袋道,“看在你还挺招我喜欢的份上,我便再多说两句。”
“叔叔要说什么?”
“你应该也听说过,霍家祖上曾是一国宰相的出身,临到近代,也曾出过几位将军,功勋赫赫。”霍南洲语气温和,“都说霍家鸿运昌盛,凡是霍家子孙必定都是人中龙凤,前途无忧,事实也的确如此。”
听言,云安安的脑海里莫名蹦出了四个字来。
——物极必反。
霍南洲接下来说的话,也印证了云安安的猜想。
“外人只瞧见了霍家的风光,却无人道霍家后代都是绝情种,无心亦无情,爱恨两不用,心中只有事业与仕途。”
“霍家人骨子里流着的血,从来都是冷得,无一人例外。霍家人说的爱,是建立在你对他而言有利用价值以及某些私欲上的占有,和爱情扯不清分毫关系。”
“小丫头,这世上有三样事不能做,一是轻生,二是杀生,第三……是爱上霍家人。”
霍南洲的语气从头到尾都没有任何波澜,仿佛他口中说的“霍家人”,并不包括他自己一般。
而他说的话,竟也无端给云安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好似以前有人对她说过同样的话。
——霍家人骨子里便是冷血的,不需要爱,也不需要被爱,因为这些虚无缥缈的东西,并不能支撑家族永远立于不败之地。
——他们总说,霍家需要的是一个完美的继承人,而不是一个懂得七情六欲的普通人。
——……
那两句话的后面似乎还有什么,可云安安却想不起来了,头疼得像是要爆炸。
“日后若是投了胎,记得去个好人家,离霍家远远的,永远不要再和霍家人扯上关系。”看着云安安蹙着眉充满痛苦的表情,霍南洲淡而怜惜地说道。
“霍司擎不同。”云安安疼得牙齿都在打颤,艰难地吐出一句辩驳来。
霍南洲笑了笑,“他唯一不同的是,他隐藏得极好,不仅骗过了你,还骗过了他自己。”
云安安用力地咬了下唇,“不是这样的……”
“你难道就不觉得,洛淮和霍司擎很像么。”霍南洲慈悲地打碎云安安心底最后的防线,看着她瞳孔瑟缩的模样,无声轻笑。
真是个小可怜啊。
云安安还想要反驳,眼前却骤然一黑,再次昏迷了过去。
…
黑暗褪去。
云安安在鲜花清香的气息中醒来,眼前的景象却翻了个样,陌生而又熟悉。
可来不及看仔细,她就被连接在自己手腕上的输血管子吓了一跳。
输血管子的另一头穿过她身边的帘子,到达了躺在另一边的人手上。
如果云安安此刻有力气,掀开帘子往里面一看,必定会因为那个人是谁而感到震惊。
走神间,云安安听到霍南洲温柔的声音从旁边的帘子里传过来。
“怎么样?心里紧张吗?”
“别害怕,我会一直在这里陪着你,直到结束,你的身体就能变得跟从前一样了。”
“待会儿我让蒂斯芬帮你催眠,你只要好好的睡一觉,醒来之后就什么事都没有了,相信我。”
极致温柔的语气,不掺杂一点虚伪的痕迹,险些让云安安怀疑帘子后那个絮絮叨叨的人,究竟是不是霍南洲本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