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准备去崔影家,就不能像去郭正亮家那么简单了。
林放犹豫半天,列出清单,打发郭正亮去买了两瓶好酒,两条好烟,两箱水果;崔影心疼郭正亮花那么多钱,自己拿出两盒化妆品、两份补品。林放笑话她自产自销,又从办公室搜罗出两盒一样的茶叶,凑够了六六大顺之数。
过了一天,早上天还不亮,郭校长大老远从郭家庄赶过来了。郭正亮和林放去接了崔影,往海西市去了。
一路上郭正亮谈笑风生,但越接近目的地,越紧张起来。等进了海西市,郭正亮竟然额头渗出汗来。
林放第一次去提亲,也有些紧张。后来一想,崔影把这事和家中人都讲了,家里人肯定已经有了预案,如果不同意的话,是断不会让他们上门的。另外,崔影等韩一山那么久,大好时光都已经浪费了,郭正亮除了门楣低点,确实是个不错的选择。
崔影贴心地给他擦去汗,提示要不换人开。
终于到了崔影家楼下,郭正亮又擦了一把汗,抱着烟酒上楼。
崔影敲响家门后,开门的是一个青年男子,他对着里面喊,“婶,妹带着客人来了!”
崔影小声道,“这是我伯家堂弟。”
“来了就过来坐下吧。”没有人起身相迎,只有客厅里传出一个不冷不热的声音。
林放和郭正亮有些尴尬,崔影却大呼小叫地道,“妈,给你带的化妆品,给爸带的烟和酒,你不过来,我就分了啊。”
林放看到,客厅坐着几个女人,个个珠光宝气。林放知道,这几个人,都是来考察郭正亮的。
崔影叫了半天,才有一个贵妇人模样的走过来,懒洋洋地说道,“有什么大呼小叫的,好像你爸没收到过烟和酒似的,找个角落随便放就是了。”虽然这样,这女人还是扫视了三人一眼,她一眼就相中了林放,语气中带着惊喜问道,“你就是小郭?”
林放还没回答,崔影便拉过郭正亮,“妈,这是小郭,那个是他的领导林局长,那一位,”她指着郭校长道,“是小郭的堂兄郭校长。”
郭正亮急忙问了声“伯母好。”
崔影妈看着郭正亮,又看看林放,有些失望,“你们到沙发上坐吧。”
她经崔影多次吹风,提及郭正亮出身农村,目前只是个科员,心中早已存了失望之心。但看到林放个子高大,玉树临风站在那里,自然地以为他就是女儿选的女婿,心中不免一喜;待被崔影拉出真正的郭正亮,看郭正亮与林放一比,还是差了一大截,不免心中失望之极。
崔妈心中盘算着,如果是这个姓林的,和崔影职务相当,般配的很;个头模样也不错,倒还算入我的心。只是这个姓郭的,确实配不上崔影......
林放等人在沙发上坐下,才知道对面三个女人,是崔影的姨妈、伯母和姑妈。
林放看着这三个女人,都不好对付,尤其是那个姑妈,眼神凌厉,目光似刀。
堂弟倒是个有眼色的人,过来给三人倒了茶,请他们吃水果,还笑嘻嘻地坐在沙发边上对崔影说,“姐,你让姐夫给我包个大红包。”
“滚开,你姐夫穷得很。”崔影和堂弟平时嘻嘻哈哈的,挥起拳头将他赶开了,伯母便唉呀起来,“小影,你还没嫁出去呢,现在心就偏到外人那里了”。
崔影笑嘻嘻地说道,“伯母,等您儿子娶了媳妇,您看看到时候您儿子心往哪里偏吧。”
伯母的脸立刻拉了下来,她生了两个儿子,大儿子结婚后,成了气管炎,成天吃住在丈母娘家,打十次电话才回来一趟,崔影这么一说,顿时让她的脸挂不住了,却一时找不到话反驳。
姑母咳嗽一声道,“嫁出去的姑娘泼出去的水,偏向夫家是应该的,只是小影偏向得多了一些。”
林放凑在崔影耳朵边道,“你说了你姑父不来,没想到派你姑妈来了,我看你姑妈更狠。”
崔影也不理她姑妈,她姑夫在林县当个副县长,倚仗的还是崔影的父亲。她嘻嘻笑道,“为了郭正亮的幸福,您既来之,则安之吧。”
郭正亮与郭校长坐在沙发上,拘束得很。郭正亮接过堂弟手中的水果,一不小心掉在地上,又趴在地上到处找,直到崔影把他拉起来;郭校长则在堂弟倒茶时,不小心打翻了茶杯,烫得从沙发上跳起来。
看着这两人的做派,崔影姑妈不屑地无声说道,“真是乡下人,没见过世面。”
等两人坐定,崔影姑妈问道,“小郭啊,你家在海西有房子吗?”
郭正亮为难地看着林放,他不光在海西没有房子,就连林县也没有房子。
林放知道他的作用就在此时体现了,他厚着脸皮道,“姑妈,正亮还没买房子呢。”
“噢,那肯定存了不少钱吧,我和你说,这房子可应该早点买,一天一个价......”
“不用问了,”崔影大咧咧地说,“你们不就想知道他有多少家底吗?郭正亮的家底都在我这里,一共五万来块钱!”
“才五万来块钱啊......”姑妈姨妈不屑地撇了撇嘴。
姑妈又问道,“小郭,我们崔影是正科级干部,请问你是什么级别的干部?”
郭正亮双手叠在一起,拘束地回道,“我是个科长,不过没有级别。”
姨妈和伯母在一起叽叽喳喳,疑惑为什么科长没有级别。姑妈道,“你们俩不懂,下面县里的局,局长才是正科,局里的科长,自然没有级别了,实际上就是个科员。”
姨妈啧啧地道,“那比我们小影差远了,差两级呢。”
伯母附和道,“对啊,一个是科员,一个是正科,差老远。小影这眼光,不怎么样啊,怎么挑来挑去,最后挑了个科员。”
郭正亮听了,低下头,脸涨得通红。
崔影妈端着水壶去加水,听了,又是老大不高兴,把水壶咣地往桌子上一放。
林放笑嘻嘻地说,“伯母,正亮现在虽然只是个科长,但在我们单位那可是骨干,好多重大项目都是他谈的。他现在已经成了我的左右手,我相信再过一段时间,他就能提拔当上副局长了。”
伯母看了崔妈一眼,“在县里,要是没关系的话,当上个局长就顶天了。不过小郭有福气,和小影结了婚的话,小影她爸动动嘴,就不止当个局长了......”
崔妈听闻此言,没好气地说道,“八字还没一撇呢,等我们家老崔回来再说。”
郭校长趁机问道,“阿姨,叔叔今天上班啊,很忙吗?”
崔妈瞅了他一眼,“开两会呢,忙得很。两会,说给你们听,你们也不懂,反正都是研究市里面的大事情......”
林放突然想起来,到了开两会的时候了。
崔影的父亲是政协副主任,在两会期间肯定要忙一些。
说曹操曹操到,门一响,崔影父亲回来了。
他个子高大,两鬓生着白发,脱下黑西装,露出白衬衣。他和气地跟林放等人打了招呼,坐到沙发对面,那几个姨妈姑妈识趣地走开了。
“小郭是吧,我听崔影说起过你好几次,快坐下......”从崔父话中可以断定,崔影大有不成功便成仁的态度,已经向父亲说过好几次郭正亮了。
郭父又握着林放的手,“你是林局长?我听说过你,敢想也干,年轻有为啊......”
“噢,你是郭校长,是小郭的堂哥,你这是代表家长来的......”
崔父坐下,喝了一口茶,这才悠悠地说道,“本来应该在家等你们的,但这几天市里开两会,便过去点了个卯......”
郭校长文绉绉地道,“崔主任做的是大事,真是日理万机......”
“哪里哪里,都是为人民服务,”崔父转头喊道,“家里来客了,中午怎么安排的,在家里吃还是去饭店吃?”
崔母从卧室走了出来,她本来就对郭正亮不满意,又被崔影伯母夹枪带棒地讽刺一番,便没好气地说道,“出去吃!在家吃谁给你做!”
崔父便打电话订了个房间,看看时间差不多了,招呼众人去饭店用餐。
崔父开了一辆车,堂弟开了一辆车,郭正亮开车拉着林放等人在后面跟着。
到了酒店门口,林放感叹道,“老郭,你这未来老丈人还是挺不错的,竟然来到着名的海西大酒店用餐。”
走进酒店大厅,两边一溜穿旗袍露大腿的服务小姐低头喊着“欢迎光临,”郭校长看着这阵势,已经瞪直了眼说不出话来了。特别是领班小姐扭着腰上前陪着崔父说话,走路时露出雪白的大腿,他更是不敢看了。崔妈则吐了一口,和姨妈姑妈一起声讨不要脸的小妖精。
郭正亮也喃喃地说,“这里我来过,不过是跟领导一起陪外商,价格很贵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