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吃饭的时候,其他诸人也陆续知道了乔嫚有孕的消息。
乔昱沉默良久,暗自咬牙,强行忍住了将宁祈暴打一顿的冲动。
这狗东西,能不能干点人事?
女子有孕本就辛苦,若在京城,仆人成群,精心伺候也就算了,这可是在外面!
诸多不便不说,饮食起居肯定也没有在京城时那么精致可口。
他家这个娇气包怎么受得了?
越想越气,忍无可忍,乔昱直接就开怼。
“我说妹夫,你这行事是不是不太妥当,你这次出行可是奉旨督查地方军政以及严查官员贪污。”
“你等到时候多带个孩子回去,你让陛下、让朝中大臣怎么想?”
宁祈正在给乔嫚剔鱼刺,闻言头也不抬,“陛下恩准我带着妻儿随行就是出于仁厚体恤之心,我自要不辜负陛下的一番心意才是。”
乔昱一噎,指着乔嫚道:“不是,你不辜负心意是你的事,你能不能别让我妹受罪啊。”
乔嫚低头专心的喝粥,两颊鼓鼓的,眼睛乌溜溜的转着。
乔昱嫌弃了瞥了眼四周,“这种地方,怎么养胎?”
安哥儿拆台道:“舅舅,你昨日不是还说这地方住的你很舒心自在吗?”
众人就投来了一道道幽幽的目光。
乔昱低着头,对安哥儿道:“我是我,你娘是你娘,那能一样吗?”
安哥儿不明白,“为什么不一样?”
乔昱沉吟片刻,“舅舅能吃苦,但你娘不行。”
他们乔家的小姑娘,被教得很好;
平时锦衣玉食,但真遇到坎坷境遇,也不会穷讲究,也愿意、也能去吃那个苦。
可私心里,乔昱就是不舍得。
虽然他嘴上总是嫌弃这个嫌弃那个,可他也比任何人都希望,妹妹能永远是那个衣食精致、无忧无虑的小姑娘。
乔嫚:“你别在孩子面前败坏我,我怎么不行了?”
“自出门以来,我们一直都是同居同吃,什么都是一样的,我什么时候也没讲究过、挑剔过啊。”
乔昱:“你不挑是你的事,可有了孩子那能一样吗?”
“你怀安儿的时候,长公主和阿娘何其用心,从过嘴的食物、安胎药,到为防止你手脚肿胀的推拿按摩,以及后面临近生产时,稳婆和乳母的挑选,桩桩件件,无一处不是最好的,而且你什么都不用操心,只需安心听话照做。”
“而如今出门在外的,你说什么能和你当初怀安儿的时候比?”
乔嫚眨了眨眼,调皮着笑道:“人啊,人比那个时候好。”
这个人指的是谁,不言而喻。
谢淑怡和陆谦皆会心一笑。
宁祈微微勾起唇角,望着乔嫚的目光温和而纵容。
乔昱撇了撇嘴,“光他一个人好有什么用?”
乔嫚就抱着宁祈的手臂,撒娇道:“有夫君在,就什么都有了啊。”
男人眉梢一挑,垂眸看向依偎着他的姑娘,眸光温柔而又宠溺。
乔昱还想再说些什么,却被乔嫚打断,“好啦二哥,你就放心吧,我又不是小孩子,而且也有了孕育安儿时的经验,不会有事的。”
“而且,我也不觉得咱们现在这里比京城差什么,和你们在一处,我心里舒畅自在,比在京城的时候还舒坦。”
乔昱无奈地叹了口气,“罢了罢了,有都有了,我再说这些也没什么用。”
转头不忘又叮嘱宁祈,“照顾好她,否则回京后,咱们都没好日子过。”
乔嫚嗔了他一眼。
安哥儿这会才终于能插上嘴和娘亲说上话了。
小家伙眼睛亮亮的,看起来很兴奋,“娘亲,我是有弟弟了吗?”
谢淑怡笑道:“也有可能是妹妹哦。”
安哥儿就笑了,“妹妹我也喜欢。”
“娘亲,弟弟妹妹什么时候能出来啊?”
乔嫚算算日子,柳太医说孩子有一个月了,这会是六月中,还要等八个月左右。
“要等明年的春天了。”
小孩子都对新鲜的事物充满好奇,安哥儿的话也将陆蓁给吸引了过来,两个孩子一左一右的围着乔嫚,时不时抛出各种童真有趣的问题。
有的乔嫚能应付,有的答不上来,就给旁边的男人使眼色,由他解决。
谢淑怡也在一旁笑,时不时说两句,目光转移,落到两个孩子打闹嬉笑的身影,一个想法忽地在脑中浮现。
晚间临睡前,谢淑怡和儿子玩了一会,交给乳母带回耳房哄睡;
陆谦盥洗完,从净室出来,夫妻俩躺在床上,有一搭没一搭唠着家常。
谢淑怡就和丈夫提起自己晚饭时脑中浮起的念头,“蓁儿和安儿一起长大,也算是青梅竹马了,我瞅两个孩子也处得来,你说将来……?”
陆谦一怔,“两个孩子都还小,现在说这些,为时太早了。”
“而且,咱们蓁儿比安儿年岁要大的。”
谢淑怡不以为然:“就大一岁,能有什么?”
陆谦实在没料到她打算的这么长远,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
谢淑怡却敏锐的察觉到了什么,有些诧异的看着丈夫,“你,你不喜欢安哥儿吗?”
陆谦摇头,“自然不是,安哥儿聪慧过人,沉着稳重,小小年纪颇有宁侯之风,将来青出于蓝亦未可知。”
谢淑怡就不明白了,“那你为何……?”
陆谦眸光微沉,一字一顿道:“齐大非偶。”
谢淑怡周身一颤,眸子里满是不可思议。
陆谦捏了捏妻子的手,语重心长道:“我知道,你和宁夫人要好,相处起来不分你我,更不分品阶身份高低;可真到了相看儿女亲事的那一天,这些都是避免不掉、不可能被忽视的问题。”
“陆家也算京城名门,但我有自知之明,将来有朝一日,不管是圣上赐婚,还是大长公主为安哥儿择妻,陆家的门楣不会在他们的首要考虑之列。”
谢淑怡咬着唇,心中百感交集。
这,这的确是她从未考虑到的一面。
陆谦又道:“就算大长公主看在你和宁夫人的交情上,将来选亲的时候选了蓁儿,可一段门第不对等的姻亲,蓁儿彼时又该如何自处?”
“但凡疼爱女儿的人家都知道,女方不可高嫁,否则咱们不被人家放在眼里,将来有朝一日女儿受了委屈,连为女儿讨公道都理不直气不壮、没有底气。”
谢淑怡眼一红,眼泪就掉下来了。
疼爱女儿的人家都知道……
所以她那个老父亲当初削尖了脑袋、替她攀上高谢家一等的陆家时,又可曾想过她若是在婆家受气受委屈,谢家该如何呢?
没想过吧,肯定没想过。
那人何时真心为她谋划过一分一毫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