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我的程度只有1啊。”
黑瘦男人忍不住睁开眼睛，反驳：
“医生您看看是不是误诊了？我只是稍微有那么点不舒服，不至于住院，您再重新诊断下行不？”
“非常理解您的心情，不过您所患的巨石症目前没有特效药，请您尽快办理住院手续，本院将竭尽全力为您的健康服务。”
啪哒！
房间门被打开。
女护士上前将黑瘦男人搀扶起，慢慢往外走去。
紧接着。
一位满头白发的老头，颤颤巍巍地拄着一根拐杖，缓缓地走进房间。
房间门再次从外侧关上。
呼——
白朴暗暗叹了口气，再次将手册翻到第一页。
总共十五句话，他在心里都已经背了下来，之所以一直看着手册，是为了以防万一漏掉某个字，以免触犯医院规则。
单向玻璃的另一侧。
老头拄着拐杖在房间里慢慢踱步，依次浏览墙上挂着的各种荣誉证书，另一只手捂着胸口，面色痛苦。
白朴看向手册，一字一句道：
“身体不舒服吗？”
老头愣了下，似乎没想到会有人说话，反应了半晌，脸上不自觉露出喜色，朝着空气道：
“医生？是医生吗？我胸口可难受了，您快帮我看看。”
“没关系，请平躺到沙发上，闭上眼睛。”
老头依言照做，将拐杖放到一旁，扶着沙发的边缘缓缓躺下。
“非常好。”
“医生您可一定得救救我，我孙子还在家里等着我回去呢。”
“请稍等，即将开始为您诊断。”
“好好好，麻烦医生了。”
“您是否感到生活无望？”
“没有的事，我宝贝孙子刚刚考上大学，我还等着抱重孙子呢。”
“您是否觉得生命很渺小？”
“这个的确是，身体出问题才知道，在疾病面前，真是人人平等啊，什么职位多少存款都没用。”
“您此刻的心跳很快？”
……
“请在1~5中选出您的严重等级，1为对生活毫无影响，5为无法生活自理。”
“5。”
“非常抱歉，经专业检测，您被确诊为巨石症，请尽快办理入院手续，早日接受治疗。”
“唉……果然还是得住院吗……”
“非常理解您的心情，不过您所患的巨石症目前没有特效药，请您尽快办理住院手续，本院将竭尽全力为您的健康服务。”
老头拄着拐杖慢慢挪了出去，护士又搀扶着另一个人进来。
一个又一个。
就像便利店般，人来了又走，到最后，白朴也记不清自己把手册上的话到底念了多少遍。
无论病人说什么，进来的每个人，无一例外被确诊为“巨石症”。
白朴感觉自己不是医生，而是一个流水线工厂的屠夫，只需要麻木挥刀。
单向玻璃另一侧的窗户外。
阳光肉眼可见的西斜，直到夕阳消失，天色慢慢变黑。
终于。
在一个病人离开后，长发女护士推开白朴所在小隔间的门。
深深躬腰，尊敬道：
“白医生辛苦了，您可以下班啦。”
呼——
白朴长舒一口气，如解脱般将拿着的手册扔回铁质书架上。
瞟了眼女护士的胸牌。
白朴不动声色从房间走出，沿着通道指引走入员工通道，乘坐电梯从大楼走出。
夜色如井水般清凉，不时有护士搀扶着身穿病服的人从身旁路过。
淡黄的路灯下，四周格外静谧。
顺着鹅卵石小路，白朴来到一处岔路口。
←招财医院门诊部
→巨石疗养院
↑出口
白朴眯眼。
看向自己的胸牌：
“巨石疗养院实习医生”
刚才女护士的胸牌上，是“招财医院门诊部高级护理”。
这么看的话，他刚才呆的地方应该是招财医院门诊部，奇怪，那住院部呢？
一个医院为什么没有住院部，反而有个疗养院？
下午那些被他诊断为巨石症的人，不是都住院了吗？
和他一起参加副本的人呢？
想了想。
白朴走向“出口”。
仅仅半天时间，这个副本看着正常，却给他一种极为诡异的感觉。
还是先出去看看这个世界到底是什么模样吧。
“你好，请止步！”
保安亭的门卫伸手拦住，看了眼白朴的胸牌，面无表情道：
“本医院实行军事化管理，禁止医生私自外出，请您配合我们的工作！”
白朴尴尬一笑：
“不好意思我第一天来上班，请问住宿的地方——”
“巨石疗养院有专门的员工宿舍。”
“好，谢谢。”
白朴不再纠缠，转身往回走。
心里疑惑更甚。
医院？军事化管理？
太诡异了！
再次来到岔路口，白朴顺着“巨石疗养院”的指引，半个小时后来到一处被铁栅栏围起的院落。
六层高的独栋别墅屹立于院落中央，窗户里灯光错落。
五个大字竖立在别墅外墙上——
巨石疗养院。
院落里花卉绽放、绿荫翠绿，四周的铁栅栏上爬满藤萝，一派生机勃勃景象。
“滴！
检测到工作人员，出入权限已开放！”
扫描到白朴的胸牌，大铁门主动打开一个狭窄的通道。
当白朴走过去，大铁门再次自动关闭。
白朴微微皱眉。
不知为何。
他总有一种进入笼子的错觉。
不远处，几个白大褂簇拥着琉璃，说说笑笑着迎面走来。
“以后还请副院长多多关照！”
“琉璃哥厉害啊，刚进副本就是副院长，我们这些主任连您的一根毛也比不上。”
“真巧！第一天就和副院长一起值夜班！”
副！院！长！
艹，这个逼到底氪了多少！
白朴低下头，默默站到道路最边缘，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等待几人路过。
不料。
几人脚步在走到白朴面前时，忽然停下。
白朴忍不住心里一紧。
“你，把面具摘了。”琉璃的声音响起。
簇拥在琉璃周围的主任们，附和着呵斥：
“副院长和你说话呢，听到没有？”
“我看看……实习医生，哈哈哈哈笑死人了，这家伙不会什么能力也没封吧？”
“下个副本还戴面具，拽什么拽，八成是干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亏心事。”
“唉！”白朴叹了口气。
索性抬起头，双手环胸，“你确定要我摘面具？”
霎时。
琉璃只觉有一股不好的预感袭上心头，面上仍冷着脸，道：
“摘！”
“行吧。”
白朴无奈将【动物面具】摘下，收回空间。
故意冲琉璃挑了挑眉。
“满意了？”
“白！嫖！”
几乎是从牙缝间挤出的两个字，琉璃的面色肉眼可见的阴沉下来。
404蓝星的直播间，瞬间炸了。
（白哥！白哥！活捉一只白哥！！！@怒放的后庭花@……等108位好友）
（卧槽……曹之安这次爽了，竟然偶遇到白佬，直接平地起飞！）
（我真特么该死！白佬不就是戴个面具，我之前竟然没认出来，假粉竟是我自己！）
（咩！！！）
（这……曹之安起码是个正式医生，白哥怎么只是个实习的？）
（狗娘养的外星人，一个个的全是主任，白佬这波直接被压制到最底层了啊！）
（诶？有个人也是实习医生，这模样……有点像活跃在海边的那个能力者，叫什么来着？）
（石栋。）
（哎对对对，听说这家伙能力和冰有关，可以随意在海面行走，被外星人针对了好几次都安然无恙。）
（……）
“哟呵，看来你久仰我的大名。”
白朴彻底不再掩饰，从兜里掏出一张扑克牌，在指尖把玩飞舞。
一瞬间。
周围忽的安静下来，所有人倒吸一口凉气，眼睛紧紧盯着白朴手中的“黑桃3”。
“副院长再见，主任们再见。”
白朴把玩着扑克牌，慢悠悠朝巨石疗养院走去。
背刺？
不好意思，副本禁止暴力。
职场霸凌？
不好意思，他已经下班了。
【万界牌】是他故意拿出来刺激这群人的，相当于明着说“你们尽管放马过来吧！”
倒不是想嘚瑟。
而是想占用一下这群人的大脑内存。
如果把一个人的大脑比作计算机处理器，本来100%的运算能力用来思考如何通关，在他故意拿出【万界牌】后，势必会分走一部分人的算力，尤其是琉璃，也算是变相的影响对手通关。
至于【万界牌】的安全问题，他一点儿也不担心。
……
某处空间。
透明的玻璃沙盘内，里面的景物栩栩如生，和巨石疗养院等比例复刻。
仔细看去，还有小人在其中走动。
在沙盘周围，几个身穿同款白色西装、长相一模一样的男人四散巡视，随意闲聊，不时将用手将沙盘某处圈出然后向上拖动，沙盘里的画面随之放大。
“【万界牌】，竟然是【万界牌】！”
一道惊呼声响起。
散漫闲聊的白色西装男人们瞬间围了上来。
原本安静如博物馆的大厅，顷刻间热闹成一团。
“上报！快上报！有玩家携带【万界牌】入场！”
“还有这种傻子，哈哈，上难度兄弟们，必须把他留在副本里，【万界牌】早晚是我们的。”
“今天这是什么好日子！”
“只要拿到这小子的【万界牌】，咱们集体原地升三级，再也不用24小时守在这当保安。”
“艹……实习医生，这特么是个豹子头零充，不用调整就是最高难度！”
“不慌，巨石疗养院可没那么容易，7天时间别说通关，说不定连通关方向都找不着。”
“oK，这件事我已经上报给c经理了，大家都打起精神！”
……
推开玻璃门。
一个可同时供几百人吃饭的公共餐厅映入眼帘。
左侧是打饭区，几个大妈各自站在所负责的菜盘身后，手里拎着个大铁勺，正热情地往客人的盘子里添菜。
“你看看你都廋成啥样了，来，吃个鸡腿补补。”
“杂么都是肉啊，来点胡萝卜，还有西蓝花，营养跟上才能好好养病知道不？”
“米饭的灵魂就是浇汁，来，这鱼汤可补了！”
穿着浅蓝色条纹病号服的人面无表情上前，将菜盘放在称重台上，机械的电子音传出。
“您本次消费1302.97元，谢谢惠顾！”
滴——
病号服什么也没说，刷完卡，端起菜来到最中央的就餐区，自顾自地开始吃饭。
同样的情景在大厅不断上演。
简单的两素一荤，花了一千多？
白朴暗暗心惊。
照物价来看，这个世界通货膨胀有点厉害，100块相当于404蓝星的一块钱。
扭头看向右侧。
依次相邻的密封小单间，上面用贴纸标注着“xx号员工宿舍”。
每个小单间大小相同，大约3x3米，配备一扇巴掌大的玻璃窗户，玻璃窗无法打开，里面用深色的帘子遮挡。
来回绕了一圈，白朴找到了和自己胸牌上编号相同的房间号。
c16
刚来到房间门口，“滴”的一声响，房门自动打开。
一张简易的单人床，一个简单的木桌，一张最原始的椅子，一个老式闹钟，加上小玻璃窗后的深褐色窗帘。
房间内总共只有这五件东西。
莫名的。
白朴心中那股坐牢的感觉更加强烈。
就差一个缝纫机了！
啪——
重新关上门。
他现在可没空睡觉。
副本的名字是【巨石疗养院】，他如今就在巨石疗养院之中，好不容易的下班自由时间，可不能浪费在床上。
他得弄明白巨石疗养院到底是个什么地方！
路过餐厅，病人、医生、护士们各自就餐，没有人嬉闹，也没有人聊天。
只有不断的咀嚼声传入耳朵。
气氛格外诡异。
由天花板吊下来、挂在就餐区头顶的的超薄电视机，反复播放着精心拍摄的推广宣传片：
“您是不是突然胸闷？喘不上气？各种检测都没有结果？招财医院欢迎您的光临，本医院拥有最先进的检测设备和优秀专业医生，连续三年巨石症确诊率100%，没有一例遗漏……本院配套建有巨石疗养院，环境优美，可容纳上万名患者同时住院，贴心护士和专业医生24小时陪伴，是您呵护亲友的不二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