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林的点心厂现在产量很低,因为只是靠着白谷堆村几个煤矿工厂,提着篮子偷偷卖,销量基本固定。更远的地方,运输不方便,又怕被抓到。
所以卖点心的时候很谨慎小心,只能赵妗子带着几个孩子做。她们老的老,小的小 ,即使被抓住也不能关起来。
如果点心厂变成村里集体的,可以多找几个村里妇女一起做,产量高了,有介绍信,就可以卖到城市里去。
可惜,没有人敢当第一个吃螃蟹的人。他们都不敢答应。王林急死了。
晚上,田世文在田得水家吃饭,田得水也说,“我觉得这是个好事,王林给村里交承包费,村里有了钱,可以多买水泵柴油机,咱的地都能浇上水,就能多打粮食。多找几个人,给她们开工钱,对于社员家庭也是好事。”
王林赶紧说,“八字还没一撇,咱们打算招人的事,先不要往外说。”现在已经有人不平衡了,上次推她的人没有找出来,她一直担心。
真的是越害怕什么越来什么。田得水的兄弟田得肥媳妇呱嗒呱嗒进来了,“大哥嫂子,你们一家人过好了,吃的满嘴流油,就不拉巴一下亲兄弟啊?你看看你的侄子们,提裤掉鞋的,出门也是丢你们老田家的人。”
赵氏站起来,说“他婶子,你说的哪里话,我们家八个孩子,过得日子还不如你家里呢?”
田得肥媳妇又馋又懒,还说话难听,年轻的时候,婆婆总挑毛病让男人打她。赵氏却没有挨过打,唯一一次还是被她诬陷的。她早就恨赵氏了。当初,田得水从部队回来,就是她满村说他是犯错误被赶回来的,看见田得水家过得难受她就高兴。
现在田得水家又过好了,她又眼红了。“世杰说了,你们在外面吃烤肉,卷着白面单饼,你们吃香的喝辣的,就没想到你兄弟在家喝西北风啊?有什么发财的门路,带着你兄弟,让你的侄子们也吃口饱饭。”
世英心直口快,“不是俺们家的,是王林的…”赵氏赶紧抓住世英的手,让她别说话。
田得肥媳妇赶紧跑到王林身边,“哎呀,王林,听说你亲爹是大官,我们家也是你大娘的娘家亲戚,你可不能有好事,只给他家。”
田得水是大伯哥,不好意思说兄弟媳妇,田世文站起来,“婶子,你回去吧,世杰哪里吃过烤肉,就是熊孩子吹牛,你也信。”田世文是支书,田得肥媳妇虽然不高兴,也不敢说什么难听的话,骂骂咧咧的走了。
王林心里有点不安生,说,“咱们最近不做点心了,先把做好的卖完,都老老实实下地干活。万一有事,你们就说是我干的,你们啥也不知道。我一个人吃饱全家不饿,即使被抓住了,也没有事,你们都拖儿带女的。”
她们尝到赚钱的甜头了,都不舍得停下。但是,一个人知道了,全村人可能都知道了。可能早就有人不满了,上次在坑边才有人推她。
等田世文走了,王林特意告诉田得水夫妻,一定严厉提醒所有的孩子,不能说上次吃烤肉的时候,田世文也在。如果万一田世文受了连累就没有人护着咱们了,点心厂真的不能继续干啦。
他虽然没有直接帮忙,但是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没有上报,没有让人抓王林,就是帮了大忙了。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真的好的不灵,坏的灵。
有一天晚上,采石场看大门的老头咣咣砸门,说,“快跑吧,有一帮人进了采石场,我听见狗叫提前跑出来的。走小路给你报信,他们很快就来了。”王林拿了一点钱给他,让他去亲戚朋友家住几天。
从墙上扯下背了随身的挎包,撒腿就跑。去哪里呢?不能去张家,姥娘姥爷年纪大了,大舅也身体不好,万一连累宝生被抓,怕他们承受不了。
田得水家更不能去,石屋找不到,他们肯定第一个去他家找。他们肯定知道田得水家和王林关系好,不能去。
刚出去十分钟,就有人包围了石屋。
王林躲在乌黑的胡同里,忽然想起来大暴雨时候住的院子,一定没有人想到她能藏在哪里。但是,万一有人发现了呢?不能连累他,王林改了方向,向山坡下面的深坑跑去。
全世界的事都不会猜到王林藏在地窖里。
她躲在土窖里待了两天两夜,没吃没喝,黑的不见五指,还有悉悉索索的声音,不知道是蛇还是老鼠。初冬的夜晚,王林冻的哆哆嗦嗦,抖得像寒号鸟。
不知道睡着几次,醒了几次。王林打算三天三夜之后,出去找吃的,三天抓不住人,他们肯定以为她跑远了,就撤回去了吧?。
一天半夜,王林忽然听到有人过来了,手电筒的灯光直接照着地窖这边,“我知道你在里面,出来吧。”是田世文的声音,他领着别人来抓她吗?王林一动不动,希望他快走。
“我一个人来的,不是来抓你的,他们都走了。”还是不出声。
“你饿不饿,想不想吃肉包子啊?”他继续低声细语,像是哄小孩子一样。
王林动了一下,“我腿麻了,爬不上去了。”
田世文只好跳下来,举着她的腰,让她踩着他肩膀上去,可是她饿得没劲,又掉下去,还把他砸倒了。
王林崩溃的哇哇大哭。他急忙捂住她的嘴,“姑奶奶,别哭了,让别人听见就坏了。”
她不管,继续哭,“都怨你,你早点同意把点心厂变成集体的,他们就不会抓我了,我就不用跑了。现在机器都被没收了,钱也没有了…”
“我为了村里做了那么多事情,你不清楚吗?我又不是坏人,就是想让大家吃饱肚子,多分一点儿钱。我做的事情没有害国家,也没有害集体和村里人,为什么你们都这样对我?上次推我想让我掉到水里摔死,这次让警察抓我。我死了你们就开心了是吗?”
“我出去就去我姥娘村里,或者白谷堆村里找人,在他们村里开点心厂,多给他们钱,我就不信他们不愿意和我合作,他们那边更方便。”
王林哭的上气不接下气,一格嘚一格嘚的,他在黑暗里摸索着给她拍背,“怨我怨我,是我不对,我一定给你办,先过了这一段时间再说。别哭了,行不行?”
“肉包子呢?我饿了。”王林不好意思小声问。
他噗嗤笑了,“肉包子没有,地瓜有一个,你吃吗?”
王林现在身上手上很臭,吃不下去。
“出去了,你打算让我去哪里?”她问他。
“先去我家的老院子,明天晚上送你去南部山里……那天晚上你怎么不去那个院子啊?”
“我怕被别人看见,连累你。我自己被抓了,我爹我大爷总会找人救我出来。”王林自己破罐子破摔,不怕被抓,她也不指望当先进。田世文被牵连,就当不了领导了。已经欠他很多人情了。
“你爹远在天边远水解不了近渴,即使你大爷找人救你,进去了最少也得在里面关几个月。”他又说她傻。
王林开始耍赖,说,“我不想去山里,冬天太冷了,我一个人害怕。你能开一张世英名字的出门介绍信吗,我用她的身份回南都市,春天再回来。”用王林的名字,怕被警察抓住,世英又不出门,冒用她的名字,只要田世文不说就没有人知道。
他开介绍信很容易,就是不愿意,“就因为怕冷就去南方,你可真娇气。”
王林也生气了,“这边赚的钱没了,我回去弄钱回来重新办厂啊!?不然你借给我钱啊?”
“你还想不想出去了,不嫌臭吗?你竟然敢进土窖,不怕缺氧中毒啊?”没想到她突然变脸,他也生气了。
“我一个孤女都要进大牢了,还怕死吗?万一毒死了,就把我埋进菜地里做肥料,给你们村做最后一点贡献。”
他气得咬牙,却也无可奈何,只能催她快点出去。
从地窖出来,又脏又臭,洗了澡,换了衣服,他给她煮了面条,竟然还有荷包蛋。
他竟然把王林的衣服被子都拿过来了,洗的干干净净,吃饱喝足,盖着香香的被子睡的真舒服,像天堂一样。。
她足足睡了一整天。
晚上田世文下班,给她带了肉包子。俩人商量下一步去哪里?
他说,“不要去南都市了,太远了。你需要多少钱,我去帮你借。”
王林不同意,“最少需要一千,要重新做模具,买材料。谁家有这么多钱,我回去问我爹要一点,我后妈娘家有钱,也能跟他们借钱。”田世文就是不同意给她开假的介绍信,没有介绍信哪里也去不了。
“如果你不让我回南都市,就送我去范老师那里躲一下。”范老师在农场,一个人看林子,既安全,又能跟他学习东西。偷偷住在在田世文家,怕别人发现了,连累他。
第二天凌晨,他找人送王林去了林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