躺下不多时,吴政就睡着了。
但他并未在灰雾空间醒来。
天空飘落黑色的雪,
冷的好像赤身站在冬天的风里,
周围站着好多怪模怪样的枯树。
迷迷糊糊间,吴政看到一棵歪脖子树下,立着个穿了红嫁衣的女子。
她背对吴政,哭哭啼啼,取下挂在臂弯的披帛,长长一条,挂在树上。
然后踮脚丈量了高度,两端系在一起,脖子凑了上去。
“诶!你在干什么!”
身为受过高等教育的良好青年,即使嘴上说害怕碰瓷,被人讹钱,但真要碰到别人遇险,大多都会多管闲事。
吴政就冲了过去,从后抱住女子的腰。
“遇到什么事情了,怎么想不开?就这样死了,不是叫亲者痛仇者快吗!”
女子泣不成声,颤抖的身子却柔软,吴政把她取了下来,放在地上。
看她一身华丽的嫁衣,却在这里上吊,怕是狗血剧情,叫人始乱终弃了。
以前一直以为这种事情只存在故事里,今天居然碰到真的了。
“呜呜……他不要我了……刚进洞房,他就跑出去了,再也没回来,现在还和别的女人睡在一起……呜呜……”
女子趴在地上哭泣。
“哇!真是个渣男啊!”
吴政听了,跟着愤慨,
“要我说啊,他敢抛弃你,你就去找他说理去!”
他拍拍女子肩膀,“别趴在地上,地上凉,对了,你叫什么名字,住在哪儿,我送你回去先。”
女子停止哭泣,缓缓撑起身体,转头望向吴政。
乌黑的头发遮住她整张脸,看不到五官。
这一瞬间,吴政愣住,脚底升起一道电流,贯穿身体,直冲脑门。
他清醒了。
眼前的画面模糊,旋转着飞远。
“我叫王祯钰,你去了哪里啊……”
“我焯!”
吴政大叫一声,猛地从床上坐了起来。
深夜寂静,听不见半点鸟叫虫鸣。
窗外乌云遮月,冷风呼呼地吹,近十月天气,也开始降温了。
吴政却浑身燥热,汗不停地冒出。
“啪!”
他轻轻给了自己一个嘴巴子。
“说的都是什么话,负心汉就该不理睬,永远也不见面才好!”
他下床,推开房门,悄悄进入原主爷爷的房间。
床上,褪去外衣的姚文慧躺在床上,扎起来的头发现在散开,铺在枕头上,眉头轻轻蹙着。
吴政退出房间,到外面吹着凉风。
身上的汗慢慢干了,紧绷的心弦也逐渐放松。
所谓日有所思夜有所梦,这具身体虽然发育缓慢,但灵魂却是我这个成年人,姚老师也确实是那种看一眼,就让人想入非非,忍不住再瞄一眼的类型。
但是因着大环山发生的事情,我心里总担忧头发怪找上门,刚才才做那样的梦。
吴政睡不着了,坐在池塘边等天亮。
身后房间中,不时传来翻身的动静。
清晨。
姚文慧顶着一对黑眼圈走到外面。
吴政关心道:
“不习惯麦秆铺的床,昨晚没睡好?”
姚文慧揉了揉干涩的双眼,确实感觉不舒服,腰酸背痛的,但不能被吴政发觉。
她想了想,道:
“昨晚做了个梦,梦到一个穿着红色衣服的女人,一直缠着我,问我为什么勾引她老公……我不会勾引别人老公,咳咳,今天还要去地方种地吗?”
吴政沉默三秒,大步走进屋内,不一会儿背着书包出现。
“老师辛苦,我决定去上学了。”
姚文慧看着他愣了三秒,然后心花怒放。
见到吴政,她就发现这孩子思想十分成熟,很有自己的想法,她已经做好长时间呆在山里耗下去的准备。
期间跟他讲讲外面世界,总能想通的。
以前看过一档节目,是熬鹰人熬鹰。
鹰是桀骜不驯的,但把它关在屋子里,不让它睡觉,当然人也不睡觉,熬到最后鹰就屈服了。
大概就是这样,总有一天吴政会撑不住。
当然,她向学校请假,其实最多一星期。
加上国庆时间,拢共半月。
但吴政或许并不了解,可能几天就受不了,一想往后每天都有个人在旁边唠叨,倒不如上学去。
然而她怎么也没想到,只一个晚上,吴政就想通了。
姚文慧露出属于胜利者的微笑。
看到吴政骑上那头黄牛往山谷外走去,连忙压下嘴角跟上。
吴政路过李老师家时,叫上刚从床上爬起来的李纯元。
到了二舅家,把老黄牛和那只大公鸡留下。
“好好念书,有什么需要的,就给我打电话。”二舅接过老黄牛和公鸡,对吴政说道。
又和舅妈告了别,三人来到村委会。
公路就修到这里。
李纯元的车停在路边。
吴政坐进后座,姚文慧从另一边上车。
李纯元的目光一直流连在她身上,是那种想看又不敢直接看的样子,坐上驾驶位,还不停和吴政找话,顺带瞅一眼后视镜。
吴政默默叹息着,扭头望向窗外飞掠的景色。
心绪则回到大环山。
头发怪应该是不能离开那里的吧?
大环山。
滴嘟滴嘟……
紧张的鸣笛声环绕群山。
高速上,救护车闪着警灯,飞驰在应急车道。
前方更有警车开道,将占用车道的汽车驱离。
“病人血压一直在降!”
“检查出血情况。”
“他,没有外伤。”
“没有外伤?内部在出血,注意保持呼吸通畅……”
“体温也在下降……测量不到了。”
“测量不到?”
“和上次一样,低于体温计最低读数……呀!”护士忽然发出尖叫。
“怎么了!”
“他,他,他身上结冰了……”
“李莹莹,你冷静,不要大呼小叫,活人怎么可能结冰?!”
“没,没呼吸和心跳了,他还会醒来吗?”
“……”
李纯元车开的比较慢,但也要进城了。
“老师,能不能用一下你的手机。”吴政收回窗外的视线,看着旁边紧锁眉头,闭目靠坐忍耐的姚文慧。
她拿出手机,递给吴政。
这是一个按键手机。
果然是刚入职的新老师,工资都没发下来,用的还是古董。
吴政心道,从书包取出白色笔记本,找到赵建国留下的电话,拨通。
嘟——
嘟——
只响了两声,就被接听。
“哪位?”
“是我,”吴政问,“王家人还活着吗?”
那边顿了下,传来一句‘稍等’,然后挂断。
整辆汽车晃了晃,开车的李纯元语气古怪:
“小郑,你在给谁打电话呢?”
“一位警官,之前送我回来那个。”
吴政随口道。
李纯元嘴巴动了动,没再问。
大概过了两分钟,一个电话打过来。
“他们还好好活着。”是赵建国的声音,“这是你的电话号码吗?”
“班主任的。”
“嗯,你好好学习,我这边有突发情况,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