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纯元家与吴政家仅隔一条山梁,直线距离不到百米。
回到家, 他还能听到隐隐人声喧闹,空气传来烟火气息。
按照秘录记载,人死后魂魄七日而散,每一削去一魄,第七日灵魂自走阴路转世去。
吴政以死灰香召灵,果真引来一个魂体。
只是具体是谁,尚且未知。
秘录也没有记载如何与灵体沟通的方法。
接下来便尝试建立法坛,借法坛之力暂时将魂体揉进肉身,或许能开口说话。
但对此,吴政把握不大。
他推门进屋,拿出准备好的各类物件。
一张黄布展开覆盖长桌,表文、符纸,黄铜灯盏摆到正中。
又拿盆盛池塘的水,放在长桌前方。
简单迅速布置完毕,吴政来到长桌后,面朝池塘,看一眼其中的黑影,深吸口气。
“弟子吴政,请诸祖师保佑。”
吴政朗道,而后拿起表文,打火机点燃,扔到长桌前空地。
火光印入火盆,显出扭曲的光影。
细瞧几秒钟,并没发生什么。
继续等待。
直到表文快要燃烧殆尽,
水盆倒映的扭曲火光,隐约染上铅灰,透出幽暗,某些怪异的事物矗立大地,那像是另一个地方,充满阴气。
瞧见这副模样,吴政心头暗喜。
按照秘录里描述,焚烧表文,能瞧见阴间幽冥景象,就是祖师们感应到了。
吴政拿起从龙王庙买来的一把子香点燃。
这些香一直放在供桌上,受香火熏陶。
烟气渺渺,水盆愈发幽邃,丝缕阴寒气息从盆中满溢出来,充斥周围。
忽地,桌上盏灯亮起一点如豆火苗。
成了!
吴政渐渐感觉到,面前灯火与自己产生玄妙关联。
黄铜灯盏表面花纹明暗,显出一龙一鱼图案。
鱼龙观祖师们认可我了?
秘录记载,灯亮,则是得法。
灯火燃烧时,灯焰变幻成龙和鱼形状,偶尔跳跃,交缠上升。
吴政感觉自己像是和这灯火融为一体,
他的感知延伸,周围一丈范围,不用眼睛瞧,耳朵听,景物全然出现在脑海。
这个范围内,他有绝对掌控!
就是他的领域,仿佛抬手能镇压一切,就是头发怪来了,也完全不用惧怕,可以压制。
吴政飘飘然,
完全沉浸在这样的神妙体验中。
片刻后,他猛然清醒,
该做正事了。
死灰香不多,那个魂体随时会溃散。
他拿起桃木剑,寻着感觉,挑起一沓符纸,神秘力量让它们粘在剑尖。
凑近鱼龙影现的灯火,点燃符纸。
“去!”
木剑朝面前水盆一指。
符纸飞出,落入水中,却还在燃烧,甚至更为炽烈。
这水来自池塘,有着大青鱼的气息。
嗡嗡!
水盆震颤起来,产生层层涟漪,荡漾符纸,火光抖动,仿佛水下什么东西挣扎,欲要剿灭符纸。
哗啦!
同时,前方池塘泛起水花,一抹青色鱼尾闪现。
大青鱼像是身上着了火,来回乱窜,数次试图跳跃翻出。
然后加高加固的堤坝把它挡回去。
这便是天然阵势,将之囚于其中,以符火驯服,才能召入法坛驱使。
两分钟不到,大青鱼消停下来。
它浮出水面,头望向吴政方向,嘴巴张开吐泡泡。
与此同时,水盆中水面漂浮符灰,水色墨黑。
吴政桃木剑再挑一张符纸引燃,投去水盆。
此符一落,大青鱼气韵与法坛相连接。
符纸落于水中,
一道鱼形图案出现在水中,同时吴政感应到,法坛之内,多出一道懵懂意志,传来敬畏、臣服之意。
是大青鱼!
此时吴政可借由法坛,驱使大青鱼,乃至放大法坛力量,施展秘录上种种不可思议之秘术。
遁机子游记里描述,法坛之力可呼风唤雨,影响范围极大。
吴政手持桃木剑,又挑起一张符纸,点燃,投入水盆。
水盆中鱼形图案摆尾游动,搅动水面波纹,符纸燃烧殆尽,其中隐现出画面。
夜幕下,山川沟壑间,一棵巨树参天。
树下灯火通明,
这是隔壁景象。
吴政的感知顺其延伸过去,眼前一花,他仿佛身临其境,化为苍穹俯瞰大地的神只。
天地间充斥如雾如云的阴寒气息,那是夜间浓郁起来的阴气。
凭着感觉,吴政伸手抓向这些阴寒云气。
与此同时,李纯元家。
灵堂内,两位端公正在卖力舞蹈,铃声、锣声不断,嘴里念念有词腔调怪异。
看热闹的人站在灵堂空处,或挤在门口,里三层外三层,目不转睛,而后指着两个端公说说笑笑。
赵建国注意到一根香即将燃尽,他走过去,拿出一根点燃,重新插入香炉。
人们注意到这个陌生人怪异举动,但是没人阻止。
灵堂内缭绕青烟,李老太太身边尤为浓郁,她安静坐着,望向床板上的人影发呆。
她教书大半辈子,四十多岁才生了个儿子,
现在却死了。
——呼!
忽然,又吹起大风,灯火摇曳,人们下意识紧了紧衣裳,伸长脖子继续观瞧灵堂内端公跳舞。
吴政宛如神灵,只手抓握阴寒云气,朝大槐树下压去。
阴气与生人气息交感,冲撞,骤然吹起大风,天地变换。
早前头发怪出现,也伴随阴风,该是其身上的阴气,与生气冲撞产生。
刚才自己带魂体到来,也产生大风。
吴政得到法坛加持,以往觉着神秘怪异的现象,也可以理解了。
伴随他的动作,明显感觉到力量的消耗,青鱼远远比不上老树桩、头发怪,只是随便动一下就要力竭的样子。
心念一动,吴政瞧见灵堂内清醒。
看到死灰香只剩最后一根,缭绕的烟雾未散,赵建国藏在袖子里的拍摄装备。
吴政伸手抓向李老师身边的青烟。
五指缓缓合拢,一道模糊身形显现出来,观其形貌,便是李纯元无疑。
察觉青鱼力量消耗即将见底,吴政不多观察,抓住他的魂体便朝床板上的尸身按去。
如同把插头插入插座,稍稍有些阻力,随即就进去了。
下一刻,吴政视野被迫拉远,眼前画面模糊,眼前晃了晃,自己还站在长桌前,面前一灯如豆。
池塘里大青鱼漂浮起来,翻起肚皮。
吴政心下一惊,大青鱼不会死了吧?
终于得到‘法’,立下法坛,法主就没了?
不过定睛细瞧,大青鱼嘴巴还在动,只是冰冷气息微弱,一副精疲力竭之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