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人能救得了他了。
冯言彰沉默下来,他突然就被迫吞下了自负的苦果,还喃喃着,“怎么会这样?怎么会……”
冯大帅想要的就一定得留住,玩腻了再丢掉,可没想到一个下九流的戏子,却无论如何都放不开了。
方嘉许冷眼看着,这个冷酷的男人不自知的动了心,却到现在快要失去了还没学会该怎么爱一个人。
他恨冯言彰,也恨自己。
如果动作再快一点儿,确定心意后直接带许白走就好了,这样他们俩就能快快乐乐的。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
瓦尔克跟方嘉许谈了一次,用叽里呱啦的洋文聊的,听懂的人不多,只是方少爷出来的时候神情哀伤。
“冯言彰,小春的尸体在哪?”
冯大帅瘦了很多,眼眶凹下去以后更加唬人了。
“为什么云笙放不下她?”
“笙笙孤身一人来北淮,又被卖到王平那里,是小春一直照顾他。”方嘉许冷笑,“冯言彰,你懂什么叫陪伴吗?”
“你只会威胁,每一次他怕的想要放弃的时候,都是小春在支撑他。”
“瓦尔克用了很新颖的疗法。”方嘉许的眼神像刀,“接风宴上台之前,你对他做了什么?那么多人,你让他这么些年的清白名声毁于一旦。”
“笙笙经常胸口憋闷难忍,甚至昏厥,你为什么不送他去医院?”
“你口口声声说还让他唱,可你不明白梨园行是活在别人一张嘴下,舌头底下就能压死人,旁人在你的威逼下说好有什么用?笙笙靠的是真本事吃饭,唱的是清清白白的戏!三九三伏的童子功一朝付诸东流,你让他怎么甘心?”
“你还嫌他跑?要是旁人,直接一刀捅了你的脖子!”
“你想要驯服他,好,好!”方嘉许往前伸手指指病房,“你去看看,去看看他成了什么样子,去看看他原本好好一个人——”
冯言彰踉跄一下,其实他还是不懂,他和戏子之间的鸿沟相差太大,所以哪怕现在已经开始后悔,还是不能感同身受。
“小春……当时叫人埋了。”
“方嘉许。”冯言彰眼睛红的厉害,“你跟瓦尔克说,让他把云笙治好,我不要他喜欢我了。”
“嗤。”
这样看起来方嘉许异常冷漠,他嘴唇挑起,眼睛里讥诮底下是翻涌的哀伤,“治不好,底子已经烂透了。”
“瓦尔克说,从前耽误了治疗时机,又有人在给他用伤身体的药维持表面健康,再加上……再加上最后那两次胺璜平造成了精神损失。”方嘉许脸上冷漠的面具碎了,垂在身侧攥紧的手抑制不住的颤抖,指甲掐进肉里,“已经……治不好了。”
桩桩件件,都是因为冯言彰自己。
医生说:建议去医院做个全面检查。
医生说:这药伤身体。
医生说:云笙身体弱,或许撑不了多久。
冯言彰如此自负,将所有的话都当做耳旁风,——我会护着他。
可是冯言彰什么都没做到,甚至唯一一次想起来要给许白些东西,却还给人留下了更加恐怖的记忆,让人留下了满身伤疤。
冯言彰从始至终都是瞧不起戏子的。
冯大帅终于认识到了这一点,他突然又找回了往日骄傲的样子,直起身居高临下睥睨方嘉许,“好,那我就陪着他一起死。”
六儿不明白:【冯言彰真疯了?】
陪着一起死,这有什么可以骄傲的?
许白:【心甘情愿的放下一切,在冯言彰眼里也算佳话喽。】
六儿:这是什么狗屁不通的逻辑!
许白:【喂,你是不是在我脑袋里骂人?放心啦,就算为了小春,也不会让他那么容易就死的,咱们是虐文组搭档,可不是bE组。】
虐文组可是得嗷嗷哭才算数呐。
冯言彰不理会方嘉许,他拍拍衣服,把自己打理的像样往许白病房去。
方嘉许盯着他的背影,摇晃一下,“他疯了。”
碎成三段的镯子被捡起来,连带着许白的血一起,重新包回了绒布,被方嘉许死死攥在手里。
大志抹抹眼睛,他知道少爷比自己更难过,却不知道如何安慰。
各项检查都做过,瓦尔克干脆没上叫人痛苦的治疗手段,嘴唇边的血擦干净了,只挂了个吊瓶,里头透明药水缓慢的进入许白的身体,那只是个止痛药。
冯言彰痴痴的看着他,他们的相遇和相处,除了不清醒的时候,许白看起来都是不太情愿的,而他也总是过于粗暴的把人弄出血来。
以后不会了。
冯大帅伸手摸摸许白的脸颊,又把他冰凉的手握在手心里暖,想着:死就死吧,我到时候陪你一块儿走,那些乱七八糟的事等到了阴曹地府再慢慢说。
几个钟头以后,许白醒了,他一双眼睛眨了几次,看清了守着他的是冯言彰。
“大帅……小春呢?”
冯言彰以为许白并不清醒,于是含糊其辞,“她收拾东西去了。”
盈盈一双杏眼看他,许白笑了下,却似乎是在哭,“大帅,你把她好好葬了吧。”
又说,“她很可怜的,一辈子都在做自己不喜欢的事,遇见不该遇见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