缪玉楼炫耀似的：“这里头的水——可深呢！要不是我天成丹青院是江湖巨鼎一足，也颇有些开宗立派的‘圣手前辈’们，还真不一定能这么高高在上，不染‘污水’的！”
“哦？我倒要听听，怎么个深法？”云无心和他一唱一和。
“人，那一定要选没权没势没根基的！”缪玉楼啧啧嘴，“这样方便造神，也方便脱手。尤其是出了事，方便推出去当替罪羊。”
“一般来说，等到有些人的风评开始变得不太好的时候，他背后的推手就会准备‘弃子’！方式各有不同。比如找些更有权威的人来评判等等~”
“有些还会安排人各种控诉画师是怎么自抬身价，怎么‘骗人’的。实际上，有些画师根本都不太知道这些事。盛名来得突然，恶名来得——也突然！”
云无心笑出声来：“呵呵，难怪现在的丹青林里‘江山代有才人出，各领风骚数百年’呢~许公子，你觉得呢？”
许文才背后早已冷汗涟涟。
他的直觉告诉他，缪玉楼和云无心在“暗喻”自己。
“许老弟那肯定和他们不一样。你别吓唬人家。特例，总还是有的。晚些，我给你看看他的画你就知道了。”
“嗐，真是的，忙到现在也没空好好欣赏。”
缪玉楼又强调了一遍“没时间”的问题。
他的这几句宽慰在许文才的耳中听来苍白又无力。
许文才越发木讷，呆立原处，有些失神。
“来人。”缪玉楼似乎没看到他的状态不对劲，“你的出手——就曾经看到的那幅画。我个人还是有点小小见解想同你说说，结果吧——嗯，看这成天忙得晕头转向。”
许文才没接口。
缪玉楼也不以为意。
清梅小步入内：“院主。”
“把这些都搬到我房间去。晚些再让夫人拿几幅我新画的作品，让麒麟将军一起带给陛下，让陛下挑一挑。算算时间，宫里头有些画作旧了，也该换换新的了。”
“是。”
许文才道：“缪大哥，我有些不舒服，先回去休息了。”
“啊？你哪里不舒服？”缪玉楼关切道。
云无心也凑上前：“齐大夫颇有些本事，让他给你瞧瞧。”
“不用不用。”许文才忙摆手，勉强笑道，“可能昨天没睡好吧。休息一下就好。”
缪玉楼忙唤来几个小丫鬟，护送许文才去客院休息：“晚些再来和老弟细聊。”
许文才前脚走，后脚刚出去的三人回来了。
麒麟身上虽没有挂彩，但是衣服破了好几处，模样显得有些狼狈。
他的神情却颇为兴高采烈，不住呢喃：“受教了。受教了。”
寒刃也是一脸兴致昂扬，走路都带着风。
雪君逸还是一如既往地又冷又稳。
如今，更稳了。
他的表情看不出任何尽兴与否的样子。
“老雪。”云无心笑着走上前。“如何？你们出去打了一架啊？”
这一刻，雪君逸的眼底有明朗的光——
他含着笑意点了下头。
“缪院主，我在这里拖得时间已经够长了。今晚就得走。画作你整理一下，我全数带走。”
云无心忽然插了句话：“麒麟将军，有一件事你务必要告知陛下一声。”
麒麟愣了下，试探地问道：“羌人来挑战的事儿？”
“对。这还不是关键。关键是，羌人有了个新国师。国师派那些人过来的。”
“但就我们所处的千里之遥而言，这些高手出现的时间也太……不对劲了吧？”
麒麟细细一琢磨：“你的意思是——这个新国师可能在这一带附近。”
“对。国师是个位高权重的人物。这样的人来永安，若是走官道，两国相交，那自然没有问题。可暗搓搓的……将军是聪明人，知道我要说什么。”
麒麟点点头：“确实如此。这里头恐怕大有文章。”
“将军届时先行一步，我这边还有些事。”
“嗯？你也准备去皇城？”
云无心笑了笑：“不好说。不过——将军怕不是忘了，我出来太久了。也该回流云阁了吧~”
几人闻言，大笑起来。
缪玉楼将麒麟请到自己的书房，将别人整理好的东西放在一整个匣子里递给他。
麒麟打开看了看，小声道：“缪院主，多了两幅。”
缪玉楼神秘一笑：“我知道。这是云无心的安排。将军只管呈上去。稍后我和你详细说一说。”
不一会，又拿出来一个小匣子，里面也是丹青。
“这个也呈给陛下。他若不要，应该会退还回来。”
“好。”
麒麟安置好这些东西后，缪玉楼拉他入屋内密谈了好一阵子。
“所以，云阁主留下来……是想查些蛛丝马迹？”
缪玉楼点点头：“应该是。”
许是觉得话说得还是太满，他又追加一句：“他的心思九曲十八弯的。还是别猜了。有事他会自己找上门的。”
麒麟应了声。
用过晚膳后，众人送别了麒麟。
缪玉楼看着他手提流金亭午枪，纵马而去的帅气背影，忍不住感慨：“男儿若如他这般，倒也是不错的一辈子。也不知道他有喜欢的人没有……”
云无心意味深长地轻笑一声。
雪君逸下意识看向云无心。
“我觉得，麒麟将军的本领若带到战场上，怕是更能大放异彩！”寒刃目光灼灼。
许文才不言语，也没什么表情，似乎对一切都没兴趣。
谁也看不出他此刻心里头在想什么，是个什么滋味儿。
“诶，许老弟，总算空下来了。”缪玉楼热情异常，“走走走，上我屋里去。我们好好聊聊丹青！这下总算是有时间好好欣赏你的画作了。”
许文才干笑一声，正准备说什么，缪玉楼却已经拽着他走了。
云无心看了眼雪君逸，轻笑一声：“老雪，不准备邀请我散散步么？今天的月色也很好。”
“……”雪君逸抬头看了看龙眼大小的月亮，“你别冻得嗷嗷叫就行。”
云无心翻了个白眼，“哼”了声，样子有些气鼓鼓。
寒刃拉了拉一旁的齐大夫：“齐大夫，年纪大的人可不适合熬夜~”
齐大夫捻着胡须，很懂地笑了笑：“是啊。”
“不过，你小子什么时候可以有个机会熬熬夜？嗯？”他和寒刃并肩回院子。
远远看去，就像一对爷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