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否已睁开眼睛看过来?
他难道要在她眼前以妖力杀掉连珊瑚?!
万俟云螭以生平最快的思考速度下了决断(快得无限接近下意识):收手。
杀招凝而不发,反挫回来,他方一立稳脚跟,即呕出一口血。
连珊瑚双目赤红,瞪着他,没错过他刚才一瞬间像给毒蛇咬了似的那么一颤,但同时间,眼底又似有一朵花在极速地绽开。
她腹间的伤势虽不轻,可是,玉珏抵消了八成,绝不至于无法行动……是另一种剧痛,令她动弹不得。
“你骗我……”她不想哭,她心里恨极了这个人,但眼泪怎么那么不争气。
万俟云螭没有再看她一眼。
戚红药正勉力想要坐直起来,眼前光影浮动,耳中嗡鸣不止,感觉有人贴近身前,似乎,隐约带了那么一点儿妖气……她反射性一拳挥出。
万俟云螭不知怎么,竟没躲开,下颌角硬挨这一下,苍白的脸颊,霎时显得健康许多。
好在,戚红药刚苏醒,身体尚未全缓过来,这一拳力道有限。
万俟云螭咽下血味,目光一寸不离她的脸。
戚红药一拳出手,精神才彻底缓醒过来,抬头一看,呆住。
万俟云螭心跳如雷,不动声色,但没错过她任何一丝细微的神情变化。
没见到人时,胸中积攒了千言万语,满是对他境况的担忧,谁成想刚一见面……戚红药一霎就断定刚才那妖气是自己的错觉,内疚不已,半晌,讷讷地道:“你怎么不躲?”
万俟云螭愣了一下,顺着她的目光,摸摸自己下颌,缓缓眨眼,道:“又打不死我。”
戚红药眉毛有点痛的跳了跳——好像脸上挨了一下的是她:“什么呆话,我刚才恍惚感觉有妖气,大概是残梦未褪,错伤到你,对不起……是不是很痛啊?”
万俟云螭感受着她的轻轻触碰,目光很奇特:“也许你不是做梦,我就是妖呢?”
戚红药盯了他半晌,挠挠鼻子,道:“对不起么,我真不是故意的,你别气了……”越说声越小。
万俟云螭突然笑了起来。
戚红药觉得他有点儿一惊一乍的,但又见他笑得开怀,真好看呀,忍不住,也跟着笑,有点儿傻。
忽听一点轻响,她越过万俟云螭肩头看去,雪白的衣角一闪而逝。“那是——”
万俟云螭没有回头,淡淡地道:“连珊瑚。”
戚红药一惊,“是她?”立即跃起,有心追赶:“不知她给我下了什么鬼东西,时不时昏厥,头痛欲裂,得让她交出解药!”
万俟云螭没有起身,没有动弹。
戚红药忽觉有些不对,目光一扫,见他脸上片刻间冒出许多细汗,唇色青白,不由蹙眉:“你怎么了?”
万俟云螭很慢很慢地摇了摇头。
戚红药盯着他看了片刻,目光沉下去,忽然伸手一推。
很普通的那么一推。
万俟云螭即向后垮倒。
戚红药没让他真的后脑着地,将人扶住。
她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冷沉平静:“伤还是毒?”说话的同时,手落在他肩头,迅速地轻盈的一路向下拍打,确认伤处。
万俟云螭摇了摇头:“毒。”
戚红药道:“连珊瑚?”
万俟云螭倚靠着她,身后的手臂非常稳定。他点点头,看起来很虚弱。
也许比他的实际情况,更虚弱。
万俟云螭感觉到随她靠近,痛愈发剧烈——不,说痛还不那么准确——骨头是痛的,但筋肉酸软,内脏好像在发出滋啦声。
这几种感受是切实存在的,只不过,他把七成夸张为十成。
“熔金”本来就是种小火慢煎,细水长流的毒,它的作用,是让相爱之人“自愿”分开。
他之所以表现得这样虚弱,只因为他不想她去追连珊瑚。
万俟云螭控制不住地在脑中默默排演可能发生的事情:她追上连珊瑚,那女人说中毒的其实是她,只要他们分开,他就都不会有事……她会因此而离开他么?
她会因此而离开他。
他又不可避免的想起连珊瑚的话:……情念一动,引她动心的人会受到毒素的影响……
戚红药低头瞧瞧,“傻笑什么呢?”
万俟云螭握住她的一只手,笑得肩头震动:“你原来,这么在意我。”
戚红药道:“嗯?”也许这一刻,女孩子该有一点脸红,可是,她看着他苍白的侧脸,只能回答:“你才发现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