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不过一两日的功夫,高晏豪掷二十万两迎娶前妻的消息就传入了甄家母女耳中。
甄夫人直接惊呆了。
“二、二十万两?这么多?”
甄夫人第一感觉是,镇国公府开出了天价。
不料,左右街坊前来串门时,却笑道:
“二十万两算啥?他家大少爷给媳妇家下聘时,听说光是礼金就给了五十万两,另外几百抬物什还没算在内呢。”
甄夫人一听,双眼直冒精光,亲家不愧是皇后娘娘的娘家啊,太阔了!
简直就是金山银山啊!
不过,甄夫人很快察觉出不对劲,反问道:“怎的世子爷娶亲只下聘二十万两,他家大少爷娶亲反倒排场更大?”
世子爷不该比别的公子哥儿身份更贵重吗?
街坊们纷纷笑道:
“甄夫人初来乍到,怕是很多事情还不了解。这镇国公府真正金贵的哥儿可不是世子爷,而是他家大少爷。那位可是皇帝跟前一等一的大红人,掌管着锦衣卫,满京城的权贵就没有不巴结他的。”
此话一出,甄夫人面色有些不好看起来。
总管觉这些话里透露出一股子轻视,似乎在恶意贬低她的准女婿。
甄夫人是个直肠子,委屈自个的事儿从来不屑做,当场就怼了回去:
“是皇帝跟前的大红人又如何?也没见皇帝赏他个爵位。没有爵位傍身,终究不是长久之计。”
红,能红多久?
五年,十年,二十年?
俗话说得好,花无百日红,还是爵位这玩意更靠谱。
此言一出,在座的街坊们集体吓破了胆。
天呐,高镍也是能拿来开涮的?
还要命不要?
那些街坊们集体闭嘴,谁也不敢接她的话。
甄夫人见自己一席话就怼得她们哑口无言,心中反倒暗自得意。
这时,一个胆大的街坊想张嘴提醒她什么,另一个街坊连忙使眼色打住。不仅如此,那个街坊还带头起身告辞,迅疾离开甄府回家去了。
其余的街坊们见状,也全部起身告辞。
短短的一刹那,原本宾客满座欢声笑语的堂屋,霎时就人走茶凉空空荡荡起来。
这变化,看得甄夫人直骂人:“这京城的人,竟是一言不合就甩脸子走人?什么东西,远不如之前的扬州人大气!”
呃,甄夫人想歪了方向,还以为是她怼了一句,把大伙儿怼不高兴了,就一个个甩脸子走了。
她哪里想得到,那群街坊们发现甄夫人竟敢对高镍不敬!毫无悬念,用不了多久,这甄家铁定要被高镍给收拾惨了。
高镍的敌人,她们可不敢再来往,免得到时被牵连。
就这样,街坊们再也不肯结交甄家人了。
哪怕甄夫人下帖子邀请她们来府上玩,她们也纷纷推拒。甚至,甄夫人厚着脸皮想去她们府上串门,她们也找各种借口拒不接待。
一下子,甄家在这条巷子成了孤家寡人一般的存在,孤零零坐落在那,谁也不敢搭理。
“全是些小气鬼,不来往就不来往,你们男人又不是什么了不得的高官?谁稀罕热脸贴你们的冷屁股!”
甄夫人气得一甩帕子,也跟她们绝交了。
没两日,镇国公府前来给她女儿下聘了。
甄夫人一想起前几日听到的“聘礼二十万两”“他家大少爷光是礼金就给了五十万,别的聘礼还没算在内”,她就忍不住心头幻想一下,今日自家女儿能得到多少聘礼。
最低也不会少于二十万两吧?
至于最高,嗯嗯,会不会也有五十万两?
甄夫人一边乐呵呵地想着,一边让丫鬟们赶紧去后院,把家里的几个小姐们全喊出来观礼。
她自己则站在正堂门口,等着下聘之人带上巨额彩礼前来见她。
不一会,一个白发苍苍的老人家,拄着拐杖来了。
甄夫人连忙乐呵呵地迎上前去,老人家自报家门:“老朽乃镇国公的三叔公,今日来替侄孙儿下聘。”
甄夫人一听,微微有些愣住。
京城不是流行找个位高权重的人,代替男方前来下聘么?怎么只是请了个自己族里的老人来下聘?
呃,此时的甄夫人哪里想得到,京城但凡上得了台面的权贵,都不屑给高晏这种窝囊废当下聘人。
不过,甄夫人倒是挺能自我安慰。她琢磨着,既然是镇国公的三叔公,想来地位也不差,便欣然接受了。
直到三叔公掏出聘礼单子要开始念,甄夫人仔细一瞅,好家伙,聘礼单子怎么才薄薄几页?
难不成礼金给的丰厚,譬如直接给个十五、二十万,一担又一担的实物给的少?
甄夫人正猜测时,三叔公开始念道:“礼金三万两。”
什么,才三万两?
仅仅三万两?
甄夫人的面皮顿时紧绷起来。
此时的三叔公一心念自己的清单,压根没留意甄夫人的神情变化。直到他抑扬顿挫地念完全部礼单,才发现不对劲。
“甄夫人,这是给您大女儿的聘礼。”三叔公双手将礼单递给甄夫人。
甄夫人却压根不肯接,当场黑脸道:
“他三叔公,区区五万聘礼,就想将本夫人的嫡长女娶回家?”
“我可是听说,当年镇国公府给了上一任世子夫人二十万的彩礼啊,给大少夫人的更多,五十万都不止!”
“有没有这回事?”
二十万,五十万和五万,差距要不要这么明显啊?
侮辱谁呢?
看不上她家姑娘就早说,用不着动真格的,下聘时就来埋汰人!
三叔公:……
递礼单的手,直接僵在半空中。
三叔公本就不乐意给高晏来下聘,嫌弃丢人,嫌弃晦气。这倒好,到了女方这边还被挑三拣四,还要看亲家母的脸色。
这叫什么事啊?
三叔公一把年纪了,气得白胡须都一抖一抖的。
他几次三番想说实话,譬如高镍给傅玉筝的聘礼多,那是高镍私库里有钱,与镇国公府无关。
再譬如,高晏当初给第一任妻子沈嫣聘礼多,那是高晏蠢,搬空了自个的私库,强行打肿脸充胖子充出来的。
婚后还借外债过日子呢。
可这些话,似乎又不合适大庭广众之下跟亲家母提。
三叔公本也不是什么能干人,只是在族里辈分高些罢了。他被怼了后,一生气,索性撂挑子不干了。
“嫌聘礼少?那算了!”
聘礼怎样抬来的,还怎样抬走!
就这样,三叔公带着一众小厮,又将聘礼原封不动地抬回镇国公府。
甄夫人也是炮仗脾气,一路追在后面凶道:“怎的,欺负人还不让人反抗?当我女儿是什么,五万两就能打发的便宜货?”
“不带这么欺负人的!”
甄夫人从主院一路臭骂到甄府大门口,最后一抬聘礼刚走出大门,大门就“轰”地一声关上了。
这一幕,可看呆了巷子里的街坊。
好几个官夫人交头接耳道:
“这甄家是真硬气啊,还没成亲呢,就开始给亲家甩脸子了。”
“没听说吗?上头有太子殿下罩着。再说了,她家姑娘要嫁的可是个残废,聘礼不多捞点,岂非白养大一个女儿了?”
“也是。”
当然,这些说辞,可没人敢当着甄家人的面说,全都是偷偷地低语,一看见甄家婆子或小厮来了,就赶紧闭嘴。
那边,甄紫琼见好好的下聘闹成了大型笑话现场,她面上无光,在一众姐妹里混不下去了,用帕子捂脸哭着奔回闺房,一头扑在床上痛哭不止。
“世子爷怎么这般侮辱我呀?难道先头的甜言蜜语全是假的么?”
呃,她所指的甜言蜜语,可不是未曾谋面的世子爷说的,而是林氏诓骗她的那些谎话。
只是她信以为真了而已。
真真是曾经有多信以为真,此刻就有多伤心难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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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叔公气哼哼地回到镇国公府,直接冲进主院,把聘礼单子恼火地甩到林氏身上,怒道:
“都说了这下聘之事别找我,别找我!瞧瞧,把我害得老脸都丢光了!”
“真真是晦气!”
林氏被礼单砸得一脸懵,但在族里长辈面前却丝毫不敢发火,连忙起身赔笑道:“三叔公,您这是怎么了?好端端的,谁惹您生气了?”
三叔公用手指向院子,气呼呼道:“谁惹我生气了?你自己不会去看?”
林氏这才转头望向院子,天呐,竟见早上出去的那些聘礼,又一担一担地抬了回来?
“怎么,下聘失败了?甄家要悔婚?”
林氏这下急了,连忙追问三叔公,到底发生了何事,怎的好端端的要悔婚?
三叔公冷笑道:“还不是你那亲家贪财,嫌你给的聘礼少了。”
林氏一脸的震惊:“嫌少?五万两娶个发妻都够了,哪里少了?”
更甭提,她家娶的只是个续弦啊。
三叔公黑脸道:“人家甄夫人可是大嗓门骂道,咱们世子爷当初娶那个庶女都下聘了二十万两,大少爷迎娶大少夫人更是开了天价,如今轮到她女儿却只有区区五万,是纯心羞辱他们甄家。”
林氏听见这话,脑瓜子嗡嗡作响。
“区区一个从五品小官之女,也敢要价二十万两以上?是讹上我镇国公府了吗?”
林氏赔着笑送走三叔公后,气得直接拍了桌子。
婚前就敢这般坐地起价,婚后发生点不愉快,还不知道甄家要怎样讹人呢。
“呸,这样的儿媳妇,我家可娶不起。”
林氏端起茶盏,猛地灌了一口,把花管家叫来吩咐道:
“你现在就去甄府走一趟,就说讹人的亲家,我镇国公府不稀罕,婚事从此作罢!”
花管家却没立马领旨而去,而是好心劝说道:
“夫人,您要不要冷静个一两日,再做决定?毕竟世子爷那边,对甄小姐还挺有好感的,愿意娶她。”
林氏冷笑一声,喝道:“晏儿那边不用管,他能乐意娶,功劳全在我,不在甄家小姐。”
可不是么,全是她编的一手好谎,哄住了高晏罢了,与那个甄小姐有何干系?
花管家见主子执意如此,便也不再相劝,接过林氏递来的甄小姐庚帖,准备前往甄府退亲。
~
临风院。
甄夫人强硬拒绝五万两聘礼的事,很快传入傅玉筝耳里。
彼时,红梅树下,傅玉筝正拿了把花剪在那儿悠哉悠哉地采花呢。刚得了三五枝,突然听到聘礼被打回的事,一下子就乐呵上了。
“这甄夫人果然胆识过人啊,居然嫌弃聘礼少,嫌弃到了明面上?当场甩脸子拒收。”
牛掰。
不得不竖个大拇指。
不过想来也是,上一世的甄紫琼就牛逼轰轰得很,怼天怼地怼空气的,女儿如此,当娘的又能低调到哪里去?
绝对是有其女必有其母的典范。
这两母女绝配,都不好惹啊。
“怎样,林氏是怎么个反应?”傅玉筝将手里的红梅枝子抛入竹篮里,转过身来,笑着问道。
巧梅如实禀报:“国公夫人被三叔公狠狠骂了一顿,气得鼻子都快冒烟了,然后找出甄小姐的庚帖来,扬言要退婚。如今,花管家已经去甄府办理了。”
闻言,傅玉筝笑了:“退亲?林氏当真舍得?”
便是林氏舍得,傅玉筝也舍不得啊。
甄家那么作的岳家,怎能放过呢?
你要知道,错过了甄家,下回再想找到这么作的岳家来磋磨林氏母子,可不容易了。
傅玉筝拿着花剪,对准一枝红梅,“咔嚓”一下一把剪断,似乎剪的不是红梅枝子,而是林氏的脑袋。
剪完了,过足了手瘾,才指挥另一个大丫鬟道:“弄月,去把二夫人和三夫人请过来,我有话跟她俩说。”
弄月立马去请了。
二夫人和三夫人听说傅玉筝找她俩,那是屁颠屁颠就赶过来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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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说,花管家乘坐马车驶出镇国公府没多久,撑死了一刻钟吧,二夫人和三夫人就脚步欢快地来主院串门了。
两人一踏进堂屋大门,就冲低头看账本的林氏笑道:“哟,嫂子,大喜啊。”
林氏以为她俩是来看笑话的,瞬间黑脸道:“你俩来作甚,本夫人今日没心情陪你俩瞎扯。华芝,送客。”
哟哟哟,历经这一年的撕破脸和恶斗,林氏对两位妯娌当真是,要多不客气,就有多不客气。
白眼都翻到了天际。
二夫人却丝毫不以为意,依旧自顾自笑道:“大嫂,您得了甄家这么一门好亲事,怎的还不高兴上了呢?”
三夫人也附和着笑道:
“就是,咱们世子爷好不容易寻到一个强有力的岳家,大嫂怎么连个笑容也不见呢?瞧这白眼翻的。”
强有力的岳家?
区区一个从五品小官,强有力在哪?
这是存心羞辱她儿子高晏丢了官职,窝在家里吃白饭么?连从五品小官这样的岳父大人,都称得上是强有力的后盾了?
林氏“啪”地一下搁下账本,立即怼了三夫人一脸:“放你娘的臭屁,再敢胡言乱语,信不信我乱棍把你打出去。”
三夫人非但不怕,还故作一脸惊讶道:“怎么,大嫂竟没听说,甄大人又立下大功,要升官了么?”
立、立什么大功?
林氏一脸懵。
二夫人趁机说道:“原来大嫂还不知道呢,这就难怪,还在这嫌弃甄家聘礼要得多了。”
“到底怎么一回事?”林氏收起怒容,冷静了下来。
二夫人和三夫人一唱一和道:
“听我在朝中当官的儿子说,这甄大人厉害着呢,是太子殿下特意从扬州提拔上来的财务高手。今年在扬州就搞出过大案,差点把扬州的天都给捅破了。”
“何止在扬州啊,这甄大人才进京不到两个月呢,就帮太子扳倒了靖王那边的一个高官。今日上早朝时,皇帝当场发飙,把那人给打入了大牢,可把太子一党乐坏了。”
“估计年前又要升官了。”
“这才几个月啊,就连升两次,真真是不得了。”
“甄大人这般本事,也就难怪那位甄夫人底气十足,一心索要高额聘礼了。人家姑娘确实配得上啊。”
听见这些话,林氏心头果然又活泛了起来。
她竟误打误撞帮儿子淘到了一个宝?
虽说她儿子残疾了,这辈子与仕途无缘,但她会有孙子啊。孙子有个强有力的外祖家,还是很重要的。
思及此,林氏暂时决定不退亲了,赶紧派人把花管家给追了回来。
为何是暂时不退亲呢,因为林氏无法确定两位妯娌所言是否真实,得傍晚时分丈夫下值回府,问问丈夫才稳妥。
很快,到了下值时间。
林氏破天荒地收拾打扮一番,尽量往娇艳里打扮,来到前院镇国公的书房门口,站在那等候男人归来。
不料,镇国公迟迟未归。
冬天风大,林氏站在风口冻得很,一连等到二更天也没等回自己的丈夫,林氏只得放弃,咬着唇回后院。
次日天未亮,林氏又早早地爬了起来,急匆匆赶至小妾的房门口去候着镇国公。
镇国公从小妾的床上一起来,就听到丫鬟说夫人在门外等候多时了,他心头很是厌烦,衣裳都未穿好就开门走了出来。
看见一脸刻薄相的正妻,镇国公明显一脸嫌弃地质问道:
“你怎么追到这来了?究竟所为何事?”
林氏瞥了眼丈夫脖子上的草莓印,心头很不是滋味,却只能装作没看见,低声询问丈夫甄大人的事。
“甄大人当真能力了得,短短一年内,就从财务入手干出了两桩大案?”
镇国公一脸不耐烦道:“你问这个做什么?”
林氏耐着性子道:“夫君,你就回答是否属实。”
镇国公嗯了一声。
林氏笑了:“甄大人确实能力卓越,将来大有可为?”
镇国公又嗯了一声。
林氏不在意丈夫的敷衍,一个劲地追问道:“听说,他又要升官了,短短半年内就要晋升两次?”
镇国公厌恶妻子的喋喋不休,不耐烦地道:“确实又要升了,但会官居何职,难说。户部竞争激烈,各个背后有人。”
林氏嗤道:“甄大人背后可是站着太子殿下,谁还能越过他去啊?户部里又没有靖王的人。”
镇国公白了妻子一眼:“傅啸贞和傅凌皓都等着上位,你可知他俩身后站着谁?”
林氏一开始没听明白,傅什么傅什么的,顿了顿,才突然意识到,那两个姓傅的好像全是傅玉筝的娘家人?
一个是傅玉筝的娘家大哥,一个是傅玉筝的娘家三叔?
这两位身后站着木邵衡和高镍。
天杀的,林氏突然觉得,傅玉筝天生就是来克她的。
绝对大克星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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