忙过数日,这日胡建军送孙书记和我回到村委,孙书记十分疲累,跟我说了声想要洗个澡,就先回办公室了。
我应了声,正想把包拿下来,胡建军已经替我拿下来了,然后推着我往灶房走。
我一脸莫名,也没做声,一起进了灶房。
胡建军帮我把包放好,搓着手有些不好意思的看着我。
我眨眨眼,“咋了?饿了?中午还剩下几个大肉包子,我给你热热?”
胡建军尴尬的笑笑,“不是,小陆知青,不是那么回事。”
磨磨蹭蹭的,胡建军也不说,我斜睨了他一眼,去看了看灶火,见没什么问题,就把大锅盖打开,里面还有小半锅,我拿着旁边的小桶准备去打水,胡建军赶紧接过去打水。
听说,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也不知道胡建军今天是要干些啥。
把锅里装满了水,我准备去老赵叔家里找苏知青拿前几天的衣服。
胡建军又把我拦下来,还是搓着手的猥琐样儿,嬉皮笑脸的说道:“小陆知青,是这么一回事啊。我听说严苏知青那里,是你帮着租下,我跟想租个房子,我跟王凯旋郑国庆住出来,我们仨大男人,要求不高,有个一间房都行了,你帮帮我哥几个呗,哥哥实在是受不了了。”
我面无表情的看着胡建军:“你答应严知青要管理知青院。”
胡建军苦着脸:“管不了,真管不了一点!”
我低头摆弄着几根细柴,皱着说道:“咋了呀,知青院的人一惯老实巴交的,还有人给你不痛快?要是有人让你不开心,你找严知青去呀,他肯定把那人磋磨的平平整整。”
胡建军:“不,他们是挺老实,但管那么多人,真的好难。”
我有些烦躁,“胡大哥,你要是不想在知青院天天喝荞麦粥,随时过来,肯定有你吃的,但你搬出来这事儿我说了可不算,你找说了算的人去吧。”
胡建军知道我的意思,委屈巴巴的应了,我也没管他,见他自己回去了,我也出了灶房,刚好看见孙书记从办公室出来,我叫了孙书记一声,说灶房水烧好了,孙书记答应了,去楼上了。
我就出门去了老赵叔家里。
苏知青还是在拾掇房间,一排三间房一间灶房都收拾出来了,顺带把正房和东屋的炕道也收拾好了。
苏知青见我过来,很是开心,拉着我去了灶房隔壁那间收拾好的屋子,拉着我上了炕,然后把炕柜里做好的一套中山装一套巴拉格放在我面前。
我拿起来看了看,很是满意,又继续折好。
苏知青说道:“前些天你帮我请的兰花婶子家的几个嫂子都很干练,连几位大哥都来帮忙了,这不,屋子都收拾出来了。我和光荣打算十天后办婚礼,你看我找谁帮忙筹备好些?”
我奇异的看了苏知青一眼,莫名的说:“苏知青,我才几岁?你问我?”
苏知青神色一僵,随机自嘲的笑笑:“也是,你帮了我那么多忙,我一时竟然着了相,啥事儿都想着问问你。”
我好笑的抿抿唇,还是开口说道:“你要是没有相熟的长辈,去找大队长家的兰芳婶子,她愿意帮忙最好,要是不愿意帮忙,也会给你指个老练的婶子帮你。”
苏知青点头。
我又把刚才胡建军说的事儿跟苏知青说了,苏知青好笑道:“这臭小子真的,你别搭理他,他就是真搬出来了,光荣也能给他提溜回去。”
我忍笑。
苏知青拉着我又说到:“咱们也算是相熟了,你倒还叫我苏知青。我叫苏娴,你叫我一声姐姐便是。”
我这一身反骨的,我偏不,我坏笑的说道:“我就不,我要叫你嫂子。”
苏知青气笑了,伸手点着我的额头,说道:“你跟我论哪门子的嫂子?你跟光荣单独说过几个字?有点事儿你还特意来跟我说的。”
又跟苏知青调笑了几句,我就抱着两件衣服回去了。
刚好孙书记洗完澡,我把衣服递给孙书记,孙书记愣了愣,才说道:“年前不是才做了衣服吗?”
我笑着说:“冬衣这时候哪还能穿呀,您快试试,要是有不合适也好修改。”
孙书记笑眯眯的接过。
张淑英主任还没回来,我把布拉格收在灶房旁边的屋子里。
等我做了晚饭,老赵叔和张淑英主任一起回来了。
老赵叔看见孙书记穿了新衣服,我又给张淑英主任递了一件漂亮的裙子,所以眼巴巴的看着我。
老赵叔的工作外套当然也做好了,只是没那么好看,也不知道老赵叔会不会不开心。
看他眼巴巴的,我就把工作外套拿出来给老赵叔了,看他肉眼可见的委屈,我赶紧哄道:“苏知青忙不过来,先给孙书记和婶子做了,等她不忙了,再给我们做,好不好?”
老赵叔这才满意。
孙书记在旁边看着,没说什么,等吃了饭,他把我叫到办公室。
孙书记看着他桌上的桌屏,看着我桌上放着的插了红梅的瓶子,又看了看桌边的热水瓶,桌上保温杯里的茶叶。
孙书记的神色十分感伤,轻轻叹了口气,说道:“我这些年,四处寻访,辗转飘零,只有这半年来,才有家的感觉。但要说是家,这家却是个十几岁的小姑娘给我的。”孙书记叹息:“小陆啊,过几天我就要走了,今天就是你作为我秘书的最后一天了。我给你的档案写了评价,也跟大队长嘱托了,给你安排个好的工作,你好好干,我们总有相见时。”
我双手交叠放在腹部,弯腰鞠躬,眼眶发酸:“多谢孙书记,多谢孙伯伯,谨记您的教诲,希望还有相见的一日。”
第二天,大队长带着我打开广播室,给了我一套钥匙,给我安排好工作。
每天七点半开始放广播,先放国歌,念一套语录,等所有人集合在村头,早上的工作便结束了。
中午下工时继续播放广播,差不多到吃完饭的时候,可以停下。
下午下工之后,再播上一两个小时,念念语录,念念文献,或者念念书籍,比如,母猪的产后护理。
十天之后,张红军大哥送孙书记去市里,再由市里安排孙书记下一个要去的地方。
半个月后,张淑英主任离开江北村,调往江庆市。
张淑英主任离开第五天,老赵叔带着我,在五月份来到之前,搬回了老赵叔的家。
就像之前说好的,老赵叔住正房,我在东屋挑了一间房。
灶房两家共用,老赵叔一样跟我吃,但正常吃饭的时候,严苏知青照顾老赵叔。
我做广播员吃饭时间不一样,有人照顾老赵叔我也放心。
老赵叔帮我给沈听景送东西,见我没有在去见沈听景,老赵叔也自己多跑几趟也情愿了。
不过,老赵叔还是给我带来消息,沈听景真的做了司机,不过他只能在农场里开拖拉机,不允许离开农场。
想来是沈听景努力过了达成的结果。
老赵叔收了兰花婶子的大孙子当徒弟,现下跟着老赵叔养牛喂牛赶牛。
那孩子今年十一岁,小名狗蛋,跟老赵叔学养牛的第一天,就屁颠颠的跟到家里来,说想请我帮他取个大名,还拿了一个水煮蛋来做交换。
我看这孩子有趣,故意逗他,给他取了思利两个字,没想到孩子实诚,当时就高兴的要满大街说自己的新名字,还好被拦下来了。
最后我给这孩子取名张韶光,“韶”意为美好,“光”则代表着光明、希望他有美好光明的未来,也希望他对传统文化尊重,并传承。
我写下这个三个字,交给这孩子,孩子看我很郑重,也十分严肃,跟我说要拿着这张字条去请他爷爷带他去找大队长给他改名。
张韶光带着字条去找他爷爷,没想到先被亲爷爷打了一顿,然后才带他去找大队长改名。
后来兰花婶子带着张韶光的父母,带了一条肉,十个鸡蛋来谢我,还说能不能给她其他孙子也取个名儿。
我想了想,以韶为名,后面的字用了明、耀、晖、华、朗、泽、启、翰、韵、翔、阳、熙。
兰花婶子开心不已,我便问道:“婶子看一个名字都那么开心,怎么不让孩子们去读书?”
兰花婶子一愣,有些泄气的说道:“也不是不想孩子们念书,只是,松江公社也就民胜有个巴掌大的小学,学生总共才一百多个,要往上念书,得去市里念书,虽然不远,但是毕竟是市里,谁家也没这个条件不是。”
我有些伤感,村里离市里近倒也不都是好事。
兰花婶子又说:“民胜小学也不错了,现在村里不少孩子都去了,松江公社也就江北村和民胜自己的孩子会送过去了。”
我好奇的问:“婶子家这几个都去了吗?”
兰花婶子摇头:“民胜离村里也要走一个来钟,孩子小了,也走不动,我家也就三个大的带个老四去,其他孩子也等快十岁再他们去,能认识几个字也就行了。像老大···就是韶光,他不想念了,就给他找个活计儿,再不行回家种地呗。”
“那可不行,能念书还是要念的。”我认真的说道。
兰花婶子笑着说:“他们要是愿意念,念的进去,咱家砸锅卖铁也送他去,念不下不想念,也不是啥大事儿。”
兰花婶子和儿子媳妇儿回家了,张韶光再来,我问他真的不想读书吗?
张韶光眼里的光微微闪烁,他纯然的笑道:“姑姑,我成绩不好,就不浪费家里的钱了,早点出来干活,我弟弟可聪明了,以后我供他上学。”
张韶光的亲弟弟是张家老五张韶华,听说确实是几兄弟里最聪明的孩子,别看年纪不大,专门在背后出主意,鬼精鬼精的。
我盯着张韶光眼底的曦光,严肃的说道:“韶光,明天跟你赵爷爷去市里到新华书店买本大字典。”我拿出十块钱给他,继续说道:“剩下的买些纸笔。”
张韶光没接钱,只是点头说好:“姑姑钱给赵爷爷,明天我跟赵爷爷去买。”
我摇摇头,把钱递给他,“你收好。”
张韶光这才接过钱,小心翼翼的收好,认真的说:“我会小心的,姑姑。”
半个月后,苏知青成为了村里的会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