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姜公安完全没让周祈失望。
随着拖拉机‘突突’的声音再次在村子里响起,身穿标准制服,板板正正的小姜公安迈进了大队部的院子。
趴在大队部院墙上看热闹的人少了不少,更多的,都留在周祈的房子那里等着捡漏呢。
见到小姜公安进院的时候,有人忍不住嘀咕着,“这咋回事啊?好好的,怎么还真把公安给找来了?”
“这是要抓谁啊!”
“我赌周胜,人家周祈什么身份啊,我老早就看周胜不顺眼了,他被抓走,省心了。”
“要我赌的话,肯定是周祈,他刚才闹得那么厉害,他娘跟他哥那是好欺负的?整个一不讲理两人,干的出来报警抓自己亲儿子这事。”
外面的讨论,小姜公安听在耳朵里,抬脚便进了房中。
一眼便看到了坐的最为板正的周祈。
小姜公安的眼睛微微睁大,碍于房中还有旁人在,清了清喉咙努力装出一副互不认识的模样,“听说是宋念同志的丈夫报的案。”
他话到这里才偏头看向周祈,面上很是严肃正经,“是你吗?”
心里有些懊恼。
昨夜工作证上写的清楚明白周祈两个字,可他愣是没有联想到。
这脑子可真是白长。
李老太和周胜见到小姜公安进来,脸都白了。
这位公安来下塘村的次数可不算少,逮进去的人更多,两人靠缩成一团,没人敢搭腔。
“是我,”周祈的表情极为冷静,抬手指了指旁边的两人,“我并非他们的亲生子,可这两人知道实情,却一直故意隐瞒,我严重怀疑他们两人当年是故意偷走别人的孩子,还请公安严查。”
“你胡说!”
李老太下意识反驳,“什么偷孩子,我没偷!你别乱说!”
小姜公安还未开口,周祈便又指了指坐在一旁的大队长,“刚才他们两人已经在话里承认他们当年确实故意掩盖了我的真实身世,这是我们村子的大队长,他刚在也在旁边,可以做证人。”
大队长像没看见李老太和周胜祈求的眼神似的,点了点头,“我确实听见了。”
“公安同志,这件事情,你一定要问清楚,事关孩子的亲生父母,这不是一件小事。”
小姜公安面色严肃。
他冷眸瞪向李老太和周胜两人,直接抽出腰间别着的手铐,“两位,走一趟吧~”
“我们不去。”
周胜‘蹭’的一下站起身子就朝外边跑。
小姜公安一把将人拽了回去,手肘抵着他的下巴便将人压在了墙上,语气不耐,“跑什么?”
“要是没犯罪,有什么好心虚的。”
“不是我干的,”周胜拼命拧动着手腕,心底慌的厉害,“我只比周祈大两岁,我能干什么?都是我娘,是她干的事,你抓我干什么!当年我只是一个两岁的孩子,我能干什么啊我!”
“娘,你快说啊,快说都是你做的,你救救我啊!我还有向阳,我不能被抓走!”
“公安同志,公安同志,”李老太扑过去想要去拽住小姜公安的胳膊,双腿却软的站不住,忍不住滑跪到地上,改抱住小姜公安的小腿,嚎啕大哭,“不是我儿子干的。”
“您快把我儿子放了,都是我干的,我现在就说,我说了能不能别抓我?”
小姜公安冷哼一声,“他知情不报,犯了包庇罪,你们俩都跟我回去一趟。”
“大队长,劳驾您村里的拖拉机费点油,再把我和他俩带回公安局一趟。”
周祈站直身子,“我也去。”
房子的事情有大队长善后,中间的利益分配他不掺和。
公安局办事流程周祈清楚,李老太年纪大了,事情又隔的太久,顶多关了几天就会被放回来。
但周祈不在乎。
他本也不是真的想让两人被关个十几二十年,只要他们害怕,以后不敢随便招惹自己就成。
大队长跟着起身,“拖拉机你们随便用,为人民服务嘛。”
一群人从大队部里出去,在外面看热闹的,见到手腕都套着手铐的周胜和李老太,一阵哗然,“这是犯了啥大事了?”
“谁知道呢,反正公安同志绝对不会冤枉一个坏人的。”
“都在这干什么呢?那么闲,地里没活了?工分也不要了,”大队长面露愠色,开口嚷嚷,“赶紧走,各回各家,什么热闹都看。”
“大队长,”有胆子大的忍不住想问,“这到底是出啥事了啊!”
张启先抬眼一瞪,“跟你有啥关系啊出啥事了!”
“回去。”
小姜公安和周祈两人,轻轻松松将李老太和周祈弄上了拖拉机,在大家伙的好奇的视线中,拖拉机迅速离开。
碍于李老太和周胜还在一旁,小姜公安为了维持自己的形象,憋了一肚子的话,一个字都没有问出来。
直到把两人分开关进局子的审讯室里。
为了让两人害怕,小姜公安故意先行离开,不让任何人理会他们两人,自己离开屋子就找上了在院子里站着的周祈,“周祈同志,没想到你竟然是宋念同志的丈夫。”
“我听闻了你事迹,为了组织的任务,你的付出,真是让人佩服。”
“你放心,这次的案子我一定好好审,把你想知道的全都给问出来。”
周祈平静的点了点头,“公事公办就好。”
亲爹亲娘是谁,能不能找到,看缘分,他心底很平静,没有那么多的兴奋和期待,若是真的寻到,也要暗中观察一下,如果对方已经岁月静好,那他觉得也没什么打扰的意义。
自己的现状也很不错。
小姜公安的办事效率不错,第二次再进去的时候,两人基本已经全招。
周祈确实不是李老太在外面捡来的孩子。
那段时间,有不少人都在四处逃难,周祈的爹娘,看穿着就是城里有头有脸的人物,两人是身负任务下乡做调查的,结果怀着孕的妇人因为太过劳累,人到了下塘村便说要生了。
当时李老太正好也在生孩子,村子里唯一一位能接生的,就在她们的院子里。
月黑风高,又下着大雨,那会儿连油灯都没有,谁也看不清楚具体情况。
但周家人艳羡人家的富贵,李老太便将自己生下来的孩子与对方的调了包。
本来李老太当时怀孕时,便没有补充什么营养,生下来的孩子也弱的厉害,对方根本就没怀疑,还以为早产的就应该是这个样子。
为了感谢周家,对方走时,还给周家一百块钱。
小姜公安也没想到事情竟然如此曲折,李老太胆大包天,为了让自己的孩子过上好日子,竟然干出了这种偷梁换柱之事。
当真是胆大包天。
“当时那对夫妻下乡,隐瞒了自己的真实工作,我只问到了名字,”小姜公安上活着,递给周祈一张纸,“这上面就是他们两人的名字,人海茫茫,不好找。”
“但是她说,当时有无意间偷听过,那两人生完孩子说要回北边的一个城市,具体地名她也记不清楚了。”
周祈接过纸条,打开看了一眼。
陈与先,丁婉容。
很符合当时年代气质的两个名字。
他将纸条收起揣进兜里,没有多问如何处置那两人,自己心里本就有底,若是多问的话,倒显得好像是在干涉人家办案一样。
“明天镇上有去县城的汽车吗?”
灵山镇去县里的汽车三天一班,周祈摸不清楚规律。
“明天还真有,”小姜公安应了一声,犹豫片刻,还是没忍住问道,“周祈同志,你在北城见到宋念同志了吗?”
他挠了挠头,面上还有两分不好意思,“说起来,我还要谢谢她嘞。”
“见到了。”
“我媳妇刚到北城,我跟她在火车站就碰到了,”提到宋念,周祈的眉眼都温软了几分,“我想我和我媳妇应该也算是挺有缘分的,要不然北城那么大,怎么可能那么巧就被我们撞见了,你说对吧?”
小姜公安感觉自己好像莫名的闻到了一点酸味。
他深吸了口气,顺着周祈的话笑着附和,“你说的对,确实是这样。”
“宋念同志那样心善的人,老天有眼,好人有好报,让你们一家团聚以后天天都过好日子。”
“周祈同志,你晚上不如还在我这里凑合一晚上?明天我送你去车站?”
周祈自然点头,没跟他客气,“多谢,能这样的话,那最好不过了,在你们这里住的两晚,省下来的钱,回去之后够给我媳妇和孩子们买点小东西了。”
小姜公安这下子感受到了。
对方字字句句,分明是在炫耀。
他张了张嘴,突然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是好,直接摆了摆手不再多言,招呼周祈洗洗睡觉。
下塘村的事情顺利解决。
周祈第二天天不亮便早早起床,先去国营饭店买了几个大肉包子和豆浆,招呼小姜公安一起吃算作感谢,又打包了几个馒头,留着在路上吃。
汽车到县城,再从县城坐公交到省城。
回去的时间比原先定下的早了两天,周祈把自己的工作证和车票拿了出来递给售票窗口的工作人员,直接改签。
卧铺没有,换了硬座。
等人回到北城的时候,将近七天七夜没怎么睡好的周祈,脸色黑的不成样子,拎着简单的行李没敢立即回家,怕媳妇担心,先去了一趟局里。
简单洗漱,在办公室里休息了大半天,脸色稍稍好看一些,只有眼底,还能看出来几分疲惫。
已经晚上十一点。
局里只剩下周祈和负责值班的两位同事。
盯着墙上的挂钟犹豫片刻,周祈拿起衣服,走到院里蹬上自行车便朝家里去。
家里的灯已经全数熄灭。
周祈轻手轻脚的开门进屋,他的谨慎,绝对不会惊扰到旁人。
怕吵醒宋念,没进卧室的卫生间,周祈寻了间没人的客卧,从里到外仔仔细细将这几天的风尘仆仆便都洗漱干净,然后顺手将换下来的衣服洗好挂上,免得媳妇明天心疼自己,再累着手。
做完这一切,周祈才推开卧室的房门。
屋子里黑黢黢的。
宋念不喜欢睡觉的时候房间里带亮,窗帘拉的严实,周祈只能模糊的看见床上有一个小鼓包,弓着身子,睡的很不安稳的模样。
他抬腿上床。
床垫微微下陷。
已经习惯了和他一起躺着的宋念,这几天本就睡的不是十分安稳,这会儿感觉到床垫的变化,抬手一摸,便碰到了周祈结实紧绷的大腿,身子下意识的靠了过去,话说的迷糊,“周祈。”
周祈已经将人拥在了自己的怀里,想要用力,又怕彻底赶跑了对方的瞌睡虫,哑着嗓子应的温柔,“是我。”
“你可算是回来了。”
听到熟悉的嗓音,宋念的意识回笼,睡意被驱散了不少,脑袋朝对方的肩颈埋了埋,环住了对方的劲瘦腰肢,“没受伤吧?”
“没有。”
身体滚烫。
这是见到媳妇的自然反应。
周祈身上的肌肉绷得硬硬的像是一张欲断不断的弓,手掌按在宋念的背上,拇指指腹无意识的轻轻摩挲,嗓音沉的厉害,“这几天,让你担心了。”
“路途太远,一直在赶路,都没找到打电话的地方。”
他朝下躺了躺,侧身,将人拥的更紧一些,“想我了?”
两人距离紧密,像是要互相嵌入对方的身体。
宋念的脑袋下意识点了点,声音里还有倦意,却糯糯的,勾人的厉害,“有一点。”
“无意识的。”
“不是故意的。”
因为已经习惯了对方的存在,所以很多事情,像是呼吸一样自然,包括对他的想念也是。
愣神的时候、煮饭的还是、喝水的时候、甚至看着孩子们玩笑的时候,这个人就会那样突然飘到自己的脑海中,不占用自己的时间空间,但就是会时不时的出来晃一晃。
真是不分开不知道。
宋念微微仰头,柔软的唇瓣贴了贴周祈的下巴。
本就滚烫的身体,因这一下,像是汽油遇了火,沸沸之态,难以遏制。
周祈几乎是本能闷哼一声,将人拥的更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