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司徒文毫无征兆的倒地,这一突发状况让府上乱作一团。
司徒娴韵满心惊恐,呼喊声颤抖而尖锐,顷刻间便划破了庭院的宁静。
“来人!快来人!”她双手紧紧托住司徒文,眼眸之中满是惊惶与焦急。
听闻呼喊,司徒府的下人接连从四面八方涌来。
一众婢女吓得花容失色,脚步踉跄的奔走。府上小厮神色凝重,有的慌忙去请府中医师,有的则在一旁手足无措。
“老太爷这是怎么了?”
“快,快去唤医师!”
“老太爷?老太爷!!”
下人七嘴八舌的议论,声音也是愈发嘈杂。
秋儿迅速赶到,见司徒文倒地,她微微一愣。“老太爷?小姐,我入宫一趟。”
“愣着做甚?还不快把爷爷抬上床?”司徒娴韵眉头一皱,语气也深冷了几分。“轻点!笨手笨脚,找死?”
众人手忙脚乱,司徒文被小心的抬进房间,安置在床上。
片刻之后,医师神色匆匆,背着药箱快步走进房间。“让开,都让开!!”
司徒娴韵紧盯着对方,脸上的表情却没有丝毫缓和。“快瞧瞧!
去把司徒明德喊来,就说我有要事。”
闻言,下人赶忙点头。“小姐稍待。”
“是,小姐!”医师亦是熟练的为司徒文把脉。
房间里一片死寂,所有人屏气敛息,眼睛盯着医师的一举一动。
医师的眉头越皱越紧,司徒娴韵的心也揪得越来越紧。
小半炷香后,司徒娴韵终究是忍不住开口,声音还带着一丝颤抖。“如何?可是无恙?”
医师抬起头,神色有些凝重。“老太爷积劳成疾,加上年事已高,身体极为虚弱。
小姐,老太爷这病来得突然,一时半会恐怕难以痊愈。”
听闻此讯,司徒娴韵只觉眼前一黑,差点站立不稳。
见状,一旁的婢女赶忙将之扶稳。“小姐,您别着急……”
“父亲?父亲!!”混乱之中,司徒孝康匆匆赶到。
见他到来,司徒娴韵微微躬身。“爹。”
司徒孝康随意的摆了摆手,他缓步来到床边,看着躺在床上毫无血色的司徒文,心中竟涌起一丝难以察觉的窃喜。
多年以来,司徒文一直牢牢掌控着司徒府,对他这个长子诸多限制,让他空有念头却难以施展。
在其看来,司徒文就是横亘在自己掌权之路上的一座大山。如今这座大山即将崩塌,怎能不叫人欣喜?“父亲啊……您,没事吧?来人!”
“大爷?”
“派人即刻去一趟幽州,让老二赶紧回京一趟。”
“诺!”
毕竟在官场摸爬滚打多年,司徒孝康深谙世故。他很快收起内心的情绪,脸上换出一副焦急担忧的神情。“父亲,您这是怎么了?”言罢,他扑到床边,抬手握住司徒文枯瘦的手,声音中带着恰到好处的哽咽。
似乎感受到对方的声音,司徒文缓缓睁开双眼,看到司徒孝康,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老了,不中用啊……我这身子怕是不行了。”
闻言,司徒孝康连忙开口宽慰。“父亲啊,您可千万别这么说。”
嘴上这么说着,其人心里却已经在盘算着后续的计划。一旦司徒文离世,自己就是司徒府的当家人,那些一直被司徒文所压制的权力和资源,很快便会落入手中。
念及此处,他稍稍侧脸,嘴角闪过不易察觉的浅笑。
“明德呢?”司徒文微微摇头,口中仿佛只有出气,却无进气。“孝康啊,这生死有命,为父早已看开,无妨!
你们都出去。”
“是……”下人们赶忙出屋,将房门紧紧合上。
“爷爷放心!我已派人前去通知,他很快就到。”司徒娴韵坐到床边,抬手紧紧托住对方。
“还是你懂爷爷。”司徒文不由的微微颔首。“天地伦常,你们不必如此……”
“父亲,您莫要多想。”司徒孝康亦是连连点头,虽佯作关切与聆听,可其心里却巴不得司徒文赶紧死了去。
司徒文轻叹一声,随即缓缓说道:“如今我病倒,司徒府的担子就落要在你的肩上了……孝康啊,你要小心行事,如今的朝局复杂,不要轻易与他人起冲突。
府中产业众多,好好打理,尤其是青州诸事,莫要过多干涉。
切记,与皇室的关系要处理好,既不能过于亲近,更不能过于疏远。”
“您放心!儿自当谨记。”司徒孝康表面上点头应承,心里却早已不耐烦。
几息之后,司徒文缓缓侧目。“小丫头虽然性格有些跳脱,但心思聪慧。
她一直对徐平有意,你要暗中多帮衬着点。此子在岳州战功赫赫,缺的不是兵卒而是钱粮,多上点心。”
听闻此言,司徒孝康神色一紧,很快又恢复如初。“徐平如今手握重兵,北境又与皇室关系复杂,会不会……”
话未说完,司徒文摆手打断。“我知道你在想什么,收起那些不切实际的念头。
把屁股擦干净些,你暗地里做得那些勾当足够死上一万次。
如今的局势,司徒府需要一个强大的盟友,北境也不例外。徐平虽有野心,但他同样需要司徒府的支持。
只要你把握好分寸,与之精诚合作,重利之下,有些事北境会让步。”
徐远山乃因我而死,北境安能咽下这口气?哼!荒唐!司徒孝康腹诽不已,嘴上却又附和着说道:“是的父亲,我会留意。
许久过去,殿内的气氛逐渐变得沉闷。
恰在这时,司徒明德推门而入。他快步走到司徒文床边,轻声开口。“老爷,信已经送到了,贵妃娘娘会尽快面圣。”
“还是你办事妥当,我放心。”司徒文微微点头,脸上露出一丝欣慰神色。“到底是打断骨头连着筋,那丫头不会坐视不理。”
司徒孝康看着对方如此虚弱,脸上故作担忧。“父亲,您刚醒,身子还很虚弱,好好休息。
府中之事有我,不必担心。”
“……”司徒文平淡的眼神中看不出半分息怒,他微微摆手,许久过去才开口说话。“这病为父清楚,怕是没多少时间了。
有些事情,必须在这之前交代好。”
话到此处,他又看向坐在身旁的司徒娴韵。“小丫头,你平日里虽然点子多,但关键时刻一定要沉稳。
爷爷不指望你万事以府上利益为重,但以后不管遇到什么事,不要忘记了你是司徒府的人。”
此话一出,司徒娴韵眼中含泪,用力的点了点头。“孙女谨记,您放心……”
看着自己的孙女,司徒文脸上露出一丝罕见的慈祥。“傻丫头,爷爷倒是想看着你成家,只怕是等不到那时了……”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一阵喧闹声。宫里太医带着一众侍从赶到了。
“见过仲宰大人!”太医入屋,赶忙向司徒文行了大礼。
“是于太医来了?有劳了……”司徒文撑着床檐起身,微微点头还礼。
见到来人,司徒娴韵匆忙起身。“快看看爷爷如何?可有方子调养?”
“司徒小姐莫急,待老夫瞧瞧。”
半炷香后,太医的脸色变得凝重。他走到司徒孝康面前,低声说道:“大仲宰的病情十分严重,已经伤及根本。我会尽量开方医治,但……还请府上做好准备。”
听闻此言,司徒孝康心中一阵窃喜,脸上却丝毫不露神色。“有劳太医了,还请您务必想尽办法,孝康感激不尽,府上必有厚报……”
“大公子稍待片刻。”太医点头颔首,随后提笔开方……
与此同时,隆圣帝在文德殿召集了多位大臣。
殿内的众人面面相觑,谁也未曾先声开口。
见此情形,隆圣帝面带不悦,缓步走下殿前。“众爱卿,如今司徒文病倒,尔等闭口不言,是想等朕来说道说道?”
听闻此言,萧如讳拱手出列。“回禀陛下,司徒文结党营私,在朝势力庞大,老臣要弹劾他!
如今他病倒,正好可以趁机削弱司徒府的势力,以便于加强皇权呐。
至于后勤方面,老臣认为可以从新选拔一些有能之人,负责前线的物资供应。”
“你就如此急不可耐?”皇帝听了,余光微微一瞥。“萧如讳,莫说这些风凉话,弹劾他?你有那个能耐吗?退下!!!”
此话一出,付国忠和唐禹锡齐齐出列。“仲宰大人鞠躬尽瘁,若无真凭实据,御守大人还是不要妄论为好。
陛下,依微臣看,此诚多事之际,更应稳定朝局,安抚人心。
大仲宰颇具名望,且立三朝辅政,于社稷有定国之功啊。”
“朕问的是他的功绩吗?”隆圣帝沉思片刻,随后抬眼扫过众人。“如今前线战事吃紧,不能因为朝局变动而影响到战事。
无论是谁的人,无论是哪一派系,都给朕听好了。你们最好安分一些,无论讨伐元武还是夺取岳州,这是我朝的首要,谁若是影响了大局……朕亲自送他下黄泉。
还有,密切关注各州各郡的情况,至于后勤之事,你们下去之后尽快商议出一个具体的方案,呈上来给朕过目。”
“陛下,既然大仲宰病入膏肓,老臣提议由顾少宰暂领布政府之事。”言罢,赵建安缓缓退回原位。
此话一出,殿内群臣议论纷纷。
顾令先率先出列,随后作揖施礼。“此事万万不可。微臣何德何能,如何掌领布政府之事?诸位同僚不可缪言呐。”说着,他又低头再礼。“陛下,仲宰大人尽心尽职且忠心为国,如此其人尚在,又怎能擅立新宰呐?”
“顾少宰此言差矣!暂领罢了,无伤大雅。”
“就是!仲宰大人难以临朝,这布政府诸多事务也要有个牵头的吧?”
“少宰大人在朝数十年,不可谓功绩不胜。便是如此挂职,也未尝不可嘛。”
“陛下,依老臣看,司徒文恐怕是再也上不了朝了。不如加其为太子太师,改由顾令先掌布政府。”
“萧如讳,你还是省省吧。仲宰大人不过偶有微恙,你三番五次挑事,到底意欲何为?”鲁尚文勃然大怒,当场出声呵斥。
“……..”见众人吵吵闹闹,隆圣帝猛拍桌案。“够了!别吵了。顾令先,你可有把握攒领布政府?”
“若是陛下信任,微臣虽无大能,亦当鞠躬尽瘁。”言罢,顾令先埋头拱手,将姿态放得极低。
“那便如此!先由你暂代司徒文接掌布政府。
行了,都下去。”言罢,隆圣帝挥了挥手,靠在龙椅上闭眼凝神,心中暗自思索着未来的局势。
……
待到夜深人静,司徒府内一片萧瑟。往日里的喧闹不在,一众家仆与婢女谨言慎行。
司徒文屋内,几支炷火微微摇曳,将他苍老的面庞映照得一阵明一阵暗。
一旁,司徒明德为其端来药膳,随后将之缓缓扶起。“老爷,事情已经办妥。”
“宫里有消息送来吗?”接过药膳,司徒文随手挥洒在地上。“你让孝呈暗中回府一趟,避开所有眼线,包括孝康。”
“已经派暗哨赶去幽州,明面上的活儿肯定办漂亮,您放心。”言罢,司徒明德接过药碗,又将之轻轻捏碎。
此话一出,司徒文缓缓闭眼。“皇帝已经落子,咱们也不能落了下方。都说先发制人,后发受制于人,实则不然……
盯紧凉州,有任何风吹草动及时回报。
老夫一倒,无论府上还是朝中,哪些个心怀鬼胎之辈会陆续涌现。
徐平已经拿下岳州,既要谋大事,也该把杂草拔干净了。”
“老爷英明。”
司徒文平淡的眼神中路出几分狠辣,随感抬手敲击着床台。“谈不上英明,老夫的确年事已高,身子也大不如往,西去之前得为族中小辈们扫清障碍。
至于孝康嘛……非但心思不纯,也沉不住气。
他做的那些事迟早会遭反噬,要想谋取从龙之耀,得把将来可能出现的矛盾与嫌隙剔除干净,以免新君秋后算账。”
“老爷,您的意思是……”
“与司徒一族的兴衰相较,微不足道。
安排合适的理由,合适的借口,之后如何,无需老夫明言……
下去吧。”
………………………………………..
(二合一大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