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阳光正好,照在人脸上也是暖洋洋的,刘沅嘻嘻笑着低头看着刚刚取到的录取通知书,可是盼了好久才盼到的,也是她梦想中的大学。
一路上人来人往,她也不曾注意到身后一直跟着的人,兴许是被喜悦包围,她觉得万事万物都要顺眼许多。
见她笑吟吟的模样,秦鹤城也看着开心,往日里习惯了冷漠的他,突然发现没事的时候笑一笑也是挺好的,虽然在旁人看来有些莫名其妙吧。
他的手指摩挲着他的录取通知书的,低头看了看,心里好似终于放下了什么一样,他抬头再看向刘沅,而后加快了步子。
距离不远,树影投在两人身上,他的眸子里蕴含着无尽的欣喜。
也是终于盼到这一天了。
他想要告诉她一个答案,她等了许久的答案。
眼见着近了。
绿灯亮起,过马路的就他两人,似乎全世界都在为他让道一般,所有人都怜惜着他们之间的牵绊。
真的很近了,耳边突然一阵喧闹,他听不清他们说着什么,他的眼里就只有那个女孩。
就在他要踏上追逐的路程时,突然,一道巨大的黑影闪过,那个小小的身影一下子便被吞没。
很突然,他嘴上的笑依旧挂着,可心里已经凉透了。
他这才听清了人群的声音,是尖叫,是害怕,不可置信,如雷鸣一般,许许多多声音一下子灌进他的耳朵,脑袋快要炸了一样。
就这样直直地站着,他不知道脸上那笑容是否已经消失了吗,他也不知道过去了多久,就那样站着,一动不动。
那辆货车撞到人后并没有逃逸,司机急急忙忙下车检查,看见躺在车底下的人后,那人抱头痛哭,鼻涕和眼泪一并流了下来。
秦鹤城觉得搞笑,明明该伤心的是被撞的人,该伤心的是那些在意被撞的人的人,他凭什么那么伤心,因为他要承担法律责任?因为他要赔偿?因为他亲手毁了自己的家?
不是,他只是后悔发生的这一切,甚至可能会怨恨,这人为什么偏偏被他给撞了。
是的,他不会可怜这个被撞的人,不会想到那些在意这个人的那些人,他只会想到他自己。
警笛声近了,如此地清晰。
人群的躁动静静地平息下去了,可还是有人在窃窃私语,可能他们也在庆幸自己刚刚没有过马路吧,他们的选择保护了他们自己。也有在为刘沅怜惜的人,他们叹息她如此年轻的年龄和可怜的经历。
有人来拉他。
秦鹤城想要挣脱,可是手上根本没有丝毫力气,别人一碰,那份录取通知书便掉了下去,他的手也开始不停地发抖,好像他终于面对了她死亡的现实,她就死在他的面前,很突然,连他都要这么久了才能接受,这么久才能看见。
眼眶早已如火烤一般,这时的眼泪才迟迟落了下来。
他离她最近,很多人又开始诉说他的幸运,衬托了刘沅的倒霉。
或许吧,他或许是幸运的,但是刘沅是真的倒霉的吧。
车祸前一秒她还是笑着的,那个笑容是如此地开心,他很清楚她当时的心里是怎样的。
乐极生悲,她当时也没有注意到开来的货车,毕竟是绿灯,也不会过多注意,发生在他们身边的车祸很少,导致他们并没有太多的危机意识。
这一切,难道得怪刘沅不小心吗?
并不。
看着被压在车底的人,他已经看不清她的样子了,只能用血肉模糊来形容,好像被压成了两半吧,他说不清,也不敢仔细去琢磨。
心里突然很恨自己。
因为自己要等和她考上同一所大学,同时取到录取通知书的那天才要告诉她有关他的想法,所以他错过了她,这辈子也无法弥补。
脚下一软,他便瘫在地上,想要靠近,又有人将他拦着,有人过来想要将他拉远些,刚把他扶了起来,也不知哪里来的力气秦鹤城猛地挣脱了那人的手。许是没用多大力,也不曾想过他会挣脱自己,那人一下子抓空,眼见着秦鹤城就要跑过去,身边的人迅速将他拉住。
两人抓住的少年嘶声揭底的哭声开始传来,他们也意识到了这两人之间的联系,可是他们不能让他靠近,只能将他紧紧束缚住。
少年的劲很大,可是有两个大人拉着他,他始终挣脱不了。
似乎要将牙咬碎了一样,秦鹤城只能听见牙齿发出的“咯咯”声,他并不知道自己哭了,也不知道自己哭的有多狠。
医护人员和警察配合着将刘沅送上了救护车,他们全程都不敢有什么大的动作,毕竟她的身体已经不是完整的了。
她的死亡很快,但是也承受了巨大的痛苦,不过许是太痛了,她兴许也感觉不到了。
车开走了,那司机也被抓了。
身边安抚的人也少了许多,两个警察一直在拉着他,见刘沅被送走了才放松不少。
地上的血迹被拖了好远,能想象当时刘沅是多么绝望,可是庆幸,她并没有绝望太久,因为很快的她就不会有任何想法了,或许死了会让人难受,但是也是活着的时候难受,死去的人什么都不会想,他们会很安静。
终于支撑不住了,他狠狠跪在地上,眼前似乎还是刚刚的场景,血淋淋的,她就倒在那里边,车底下没有阳光,照不到她的笑容了。
血沿着低处流到他的面前,他的手撑在地上,那血便流在他的手上,还是热的,很热,似乎要将他整个人烧起来了一样。
秦鹤城猛地咳嗽了一下,这下才感觉到自己的心脏剧烈地跳动,快要控制不住了似的,脑子里一团乱,看着手上的血,他有些慌了,急忙拿手在身上擦,可始终也擦不掉,像刻在他手上了一样。
身边的人见他一般模样又来拉他,他死命挣扎了许久,眼前渐渐地暗了,他也没了什么知觉,也没了什么想法。
再次回神时,已经是站在殡仪馆里了。
他们那有习俗,未成年的人不能大肆出葬,她的父母没请多少人,大都是自发来的。
听说缝了好多针才将她拼好。
他没见到她的最后一面,只是安安静静地看着那些花圈,好似在参加一个陌生人的葬礼似的,他甚至不觉得她已经去世了。
在刘沅下葬后他才在人群之后哭了,止不住一般。
那天也是艳阳高照,阳光照在她的照片上,他看了一眼,成了永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