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了几处,刘沅就想着支开沈厌,便故意放慢步子,依照沈厌的脾气,定然又会暴躁的。
“腰伤?”见她落在后边,沈厌淡淡地回头,而后也放慢了些,“真不知道大将军怎么想的,前日才巡查过一次今日又要巡查一次,再说了还让我陪着你巡视,见你这模样还真不知道今天能不能看完。”
不过……
他看着刘沅扶腰的动作,论武艺他们旗鼓相当,定然不会将她伤成这番模样,他倒是有些不明白了,这人怎么会在他手上受那么重的伤,不,其实他早就发现了什么的。
见着他没有要离开的意思,刘沅只好作罢,毕竟营中规格也改变了许多,她一个人走的话或许还要找士兵问路,到时候可就不好了。
沈厌又看了看跟在刘沅身后的徵羽,眼神犀利了几分。可是被徵羽发现后,对方只是淡淡地一笑,宛若清风拂杨柳般,仅仅一点。他的眸子更加深邃了些,神情也冰冷了许多,看向刘沅随意开口问道:
“你在哪找的丫头?昨日都没见过。”
刘沅看了看徵羽回道:
“你若喜欢下次去花楼我带着你。”
如刘沅料想的一样,一听到这个沈厌那眉头就紧紧皱在一块,一脸鄙夷地望着她,看那模样是十分嫌弃的。
渐渐地走到没人的地方,沈厌一把将刘沅抵在崖壁上,徵羽要上前被刘沅摆手示意无碍。
沈厌凑近那副面具,盯着面具下的那对眼睛,他皱了皱眉头:“你是不是以为我还会被骗过去?你昨晚回来的?腰上的伤是怎么来的?”
见面前的人还是没有要解释的样子,沈厌死死按住她的脖子,眼见着她的呼吸慢慢地急促起来他才反应过来手上也放松了不少。
“那么多年了你几斤几两我是清清楚楚的,那个替身实力根本与你不同等。”沈厌细细想着近日发生的事,而后凑近说道,“你如此该不会是之前一直在京城吧,你的伤也是在京城受的,太子不日便会到营里来,你如此巧合回来了,想必你在京城的那个身份也受了腰伤怕太子怀疑才叫演的这出戏吧。”
也是,沈厌也不是那种没脑子光手上功夫的莽夫。
刘沅没回话,可是意思也差不多了。
喉咙里痒得很,刘沅不禁咳了一声,这一声倒叫沈厌一直抵着的手拿开了。
徵羽过来扶她,眼睛却死死盯着沈厌,生怕他又会发疯。
刘沅擦了擦脸上的土,又摸了摸自己的脖子,还是有些痛的,沈厌方才虽说留手了但是还是有意无意加重了手上的劲。刘沅倒是真的不明白了,从小到大这人就和自己作对,她明明是他的师傅,古人重伦理,她也想不明白沈厌如此反叛的原因。
她眸子一转,颇有打趣笑着说道:
“沈将军还是如此怕我?如今你已经是第一将军了,官职在我之上,沈将军到底在怕什么?”
冰冷的眼睛仿佛没有焦距,深黯的眼底充满了异常的平静,乌黑的头发,散在耳边,他微眯双眸,一时又缓和了眼中的异常,恢复到平常的模样,沈厌扶了扶额,低哑的声音回道:
“并非是怕你,如今的我远超了你当初的成绩。”
他转过身,在两人看不见的阴暗处沉了沉眸子,尽是迷惘,笼了深深的雾气一般,显得他整个人苍白不少,勉强走了两步,又故作平静回过头来看向两人,想要开口说什么,最终还是放弃了,转身慢慢地离开了。
在拐角处又回头看向她们,盯着徵羽看了一会儿又看向刘沅,她脸上的那张鬼面具,沈厌也有一副,风格相似模样不同,只是他只会在战场上戴,而在他的印象里还从未见过这人摘下面具的样子,营里除了大将军也没人见过她的相貌。
沈厌冷冷道:
“快走吧,若是腰上伤受不住便明日再看其它的帐子,太子殿下还要后日才能到达,你还有时间。”
刘沅看了看徵羽,徵羽也是一脸的莫名其妙。
一路的沉默,谁都未曾再开口说什么,夜幕时分算是将营中主要的地方看完了,看了这些也差不多了,明日该好好休息一会儿,又是疾走又是骑马的,刘沅腰上的伤又有了裂开的迹象。
翌日
实在无聊得紧,刘沅便让徵羽也扮作男子两人就去镇上逛了。
西北的集市与江南与京城都不同,空气里都是风沙的味道,贩卖的物品也粗犷很多,大都是刀剑之类的,鲜少卖食物的也是那些可供远足的硬干粮。再说时不时飘的雨也不会很大,只是湿得了发间。
刘沅故意画了丑妆,徵羽事事顺从对刘沅十分尊敬不过看向刘沅时还是会忍不住地要笑。
不过这里有许多比赛,奖品也颇为丰富。刘沅就是参加了那不太费力的射箭比赛赢得了两只绿头鸭子,看着还是挺肥的,拿回去正好可以煲汤,西北的绿头鸭子口感可是很不错的,据那建立赛场的老板说这两只鸭子还是养了两年多的,煲的汤口味更甚。
因着许多厨师处理不当就会导致肉腥味很重,而且有些毛还很难拔除干净,吃的时候看见那些毛就犯恶心,所以不管是现代还是古代刘沅都不喜欢吃鸡鸭之类的。其实也不是挑食,若是没什么可挑的刘沅还是会去吃那些她不喜欢的东西的,能挑的时候为什么不挑呢。
走进一家小店点了一碗面,刘沅拿筷子叼起几根放嘴里机器似的嚼了嚼,看着不远处在采办草料的人,她拍了拍徵羽的肩让她也注意过去。不过她自己又趁着间隙去逗那两只鸭子,戳戳它们的头,那两只也不叫,那眼睛一晃一晃的,看着就傻乎乎的。
“虽说是休战期间,这地也是中间地带,可是他们如此明目张胆地来卖物品,是生怕别人不知道似的。”
刘沅丢了块碎银子在桌上,让徵羽坐着盯着,她起身装作寻常人一般一边看小摊上的东西一边向那群人靠近。
徵羽也是有些无奈,这人不管做什么都习惯独自一人,她有时还真觉得头疼,奉了命令要来保护她的,结果什么都做不了,还被刘沅丢得老远。
这个人似乎太过薄凉了,可是再平时相处里又没那样的感觉。
刘沅拿起摊上的匕首摸了摸,目光微微瞥向那群人。
领头的是个看着三四十岁的胡子大叔,因着是黎国人的原因,他的相貌就算满脸伤疤胡子拉碴的不算难看,在那一群人中就他一个穿着稍微奢华一点。不过,毕竟是后勤的,也听不出什么有用的信息。
正当刘沅要离开时,突然有人伸手在她肩上一拍,刘沅只觉一股冷气在自己身边环绕,肩上的力道使得不小,或者说那人手劲原本就大。
带着疑惑回头一看,眼前是位少年人,发冠上插了一支玉簪子,一身蓝衣,风雅清秀,黎国人长得都不错,因此特征也十分明显,头发微卷,蓝色的眸子闪闪亮亮的,比一些美人都要倾国几分。
“公子这是何意?”她将他的手从肩上打下,而后略有生气地问道,“此路如此宽阔,在下想必也不会挡着公子的路吧。”
那人笑了笑,紧了紧袖子防风:“公子会错了意,见公子方才看物品看得入迷竟没注意到肩上落了雪,因此在下忍不住帮公子一手,是在下唐突了,还望公子不要在意。”
刘沅听罢神情才柔和了许多,看了看自己肩头,而后向他道谢,又故作好奇打量着他,毕竟他的长相确实不一般,很典型的外族人模样,是个正常人都会好奇。
这里虽说是辰国和黎国的交界处,可是大多数人都还是中原人的模样,有部分是中原人与外族混血的模样,虽说那些人长得虽说也很特殊,但是脸上特征还是偏于中原人的模样要多一些,所以纯正的黎国人模样在此地还是极为少见的。
“见公子模样是黎国人吧。”
“不瞒公子,在下确实是黎国人,不过确是生于辰国的。”他和手作了辰国人的礼,而后抬头看向刘沅,“在下名唤周禅,不知公子名讳。”
“在下陈容,辰国商人,听公子的名字可与黎国那位英勇的将军名字一般,不知公子……”
周禅谦逊一笑,颇有中原人的样子:
“不错,我便是那个周禅。”
见他唤走了那些买干草的人后却不准备离开,刘沅倒是不解,自己这模样也是第一次在这里出现过,并且从始至终她也没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这人没道理盯上自己才是,兴许是有别的事情吧。
坐在茶馆歇息,见着坐在对面盯着自己笑的周禅她只觉得背后发毛,这人的想法当真是莫名其妙的。
正当她想开口时,周禅突然问道:“公子,你是位女子吧。”
“……”
见他眸子一转,微微一笑:“不必在意,我营里也有位喜欢男扮女装的公主殿下,为了不被她忽悠过去我特意去注意了这些,虽说你的伪装比她要高明许多,可是终究还是与男人是不同的。”
周禅将身上的刀剑都放在桌上以减少她的防备心理,而后他又看向刘沅问道:
“陈容想必也不是真名吧,虽说先前失礼,还望你莫见怪。”他递了茶过去,“你或许没发现自从你们出现起我便注意到你们了,方才见你射箭时的动作和手劲可是比那些男人好太多了,因此我很好奇,你到底是怎样的一个人。”
刘沅看了看远处的徵羽,又看了看那两只鸭子叹了叹气平淡地笑着回答道:
“身处战乱纷争的地方没几手还真是寸步难行的,周将军随意去找一个人问他,想必没人会说自己是个平平常常不会一点功夫的吧。”
周禅点头,而后又问:“那你觉得不久后的黎辰战争会是哪一方取胜?”
这话也是莫名其妙。
“我既是辰国人,自然支持自己的国家,周将军难道还会觉得我们辰国会赢吗?”
周禅唇角勾起一抹笑来,确实充满了一丝不屑的模样,拍了拍肩上并不存在的灰,抬头看向刘沅,一对眸子微眯如同一只盯着猎物的凶狠的鹰一般,若是寻常女子被这一盯心里不可能没有丝毫胆怯,而刘沅却势均力敌般地盯了回来,周禅倒是更加感兴趣了:“辰国的大将军刘嵊确实让我有些头疼,不过,我想告诉你,以后再战输赢可未必,他如今已是强弩之末,所做不过是死前的反击罢了,我可是毫不畏惧,只想看看届时他结束在我剑下的模样。”
他想,眼前之人毕竟是辰国人,见自己如此羞辱他们的大将军想必定会气急败坏吧,或者一杯茶水泼过来,这是女人常使的招数,或者直接会夺了自己桌上的武器抵在他的脖子上,想了断他的性命。
周禅做了所有的防备准备,可是面前的人就是无动于衷,让周禅一时也反应不过来。
刘沅虽说不是这个时代的人,可是刘嵊毕竟是她的父亲,毫不动摇是假的,不过她并未表现丝毫,周禅的下马威在周禅眼里就是对她而言可以说毫无效果。
“或许吧,不过我国并不缺少与大将军一般的将领之才,届时该小心的还是将军才是。将军今日叫住我若只是为了说这句话,怕是就要找错人了。我虽说是名女子,可是你若是以为我面临危机无动于衷的话,那你可就错了。”刘沅收起嘴角那丝冰冷的笑意,而后又明媚起来。现在不是把话说得太死的时候,再说她并不了解眼前之人的性子,万一惹急了把自己抓了可就得不偿失了,嘴上的利占了也没什么实质的回报,祸从口出的道理她还是明白的,“不过,对于将军的事情我也不是没听说过,以将军的能力,放在我们辰国也是数一数二难得一遇的,我还是敬佩将军的智勇独绝,我若是个男人的话,想必也能与将军把酒言欢,只可惜男女有别,有些事情终归是无法改变的。”
周禅确实是被她后边这话哄到了,也不再试探,唤仆人又送给她两只绿头鸭子。
“见你比赛想必是为了这个,那个老板不过是拿次等鸭子作为奖励罢了,若是想尝尝绿头鸭,我送的这两只肯定比你赢的那两只要好很多,还望你能收下,算作我失礼的道歉吧。”
不好拒绝,刘沅还是收了。
不过,周禅的举动还是不太合理,就因为自己参加了那个比赛才注意到自己的吗?当真有那么巧吗?刘沅不得不多些防备,那人连刘嵊都有些忌惮,可没有表面看着那么简单,并且能从一个微不足道的小角色年纪轻轻当上一国将军城府可没有那么简单。
侍卫还是忍不住询问周禅刚刚做的事情是为什么。
周禅揪住箭尾,而后搭在弓上,试着去射刘沅方才射的那个靶子,射出的箭矢将原来插在靶心的箭劈成了两半,稳稳插在靶心上。
但凡这种比赛老板为了谋利不可能没做手脚,他也是射第二箭时才摸清楚这些东西的,但凡是谁都得先射一箭试试水,可是之前见她射时却是第一箭便中了靶心。这个世界没那么多巧合,而后又发现她是女扮男装就更加好奇这人的身份了,看她刚刚的样子怕是想从买草料的人口中听到些什么。
他莫名有种预感,这个人并不简单,甚至还会关系到以后某些东西。
因此,下次再见到可就不会放她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