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耶,您这几年一直在大漠吗?”
看着公孙祉去驿站寻人办理入住她才敢同赵述说上几句实在话。
赵述夹起一块肉,看了看刘沅,又咬了一口,强忍着恶心咽了下去,急忙将筷子上没吃的那部分往桌上丢,这块肉处理得非常不好,简直暴殄天物!
“小丫头,京城可是发生了什么事?你的身子可是受了什么重伤,体内怎的如此虚浮?”
刘沅点点头:
“未儿想杀我,如今她被关在天牢里,我这些伤也是之前被关在天牢里狱卒动刑弄的。”
她说得风轻云淡,可是赵述不傻,他知道京城天牢是个什么地方,那里边如何黑暗他也是心知肚明。
“早说要什么影子,就你父亲事多,现在肠子应该都悔青了吧,”他又夹起另外一道牛肉试了试,也算能吃,夹了一筷子放到刘沅碗里,起初刘嵊要给刘沅找个影子时他便不同意,只是刘嵊固执,他们都拗不过他,也只得妥协,如今看来,他当初想的不错,“可惜我如今还想再玩玩,而且知道你不忍心,不然四耶就帮你把她杀了。”
刘沅望了望门外的黄沙,有不少行人来这落脚,大都是些官家侍从,她并不觉得什么,她本就不属于这个世界,自然也是站在这个世界之外来看待这个世界,兴许沅儿死了她也会伤心,但是那只是以旁观者的身份来看。
和那些屋外的人一样,匆匆而过,只是有缘多看了一眼,也不必一直记着。
倒是她也没那般冷漠,从小到大身边那些人她还是有些感情的,可她也无法,顺着剧情走下去,然后回家,其他的,她不能太在乎了。
“哪有什么忍不忍心的,她杀沅儿时可没心软,让狱卒对我动刑时也没心软,我又心软个什么劲,到时候又被人家算计。”刘沅敬他一杯酒,而后饮了一小口,喉咙里辣辣的,一下子她还接受不了这个味道,也只能喝这一口,“四耶,我方才写了信,想必要不了几天那几个老头就得来大漠寻您了。”
赵述喉中一梗,恨铁不成钢似的看着刘沅,而后急急去拿自己的东西要跑,可见着她又没有要拦自己的意思,他倒是心中有疑:
“你如今为何又同公孙祉来这儿了?”
“父亲放了我一段时间休息,不过要求我跟着公孙祉才行,此番也是迫不得已。”
他看了看楼上走下来的人,回头看着刘沅道:
“你是不情愿,那小子看着可是心甘情愿的,保护你也是尽心尽力的,珏山这安排也不错。”
原以为他会站在自己这边的,谁知道他也这样,刘沅心中不爽:
“四耶,您赶快走吧,怕到时候那些老头的眼线就来了,到时候您就跑不了了。”
赵述提包就要走,突然又回头看了看走过了的公孙祉,笑眯眯凑近了说道:
“那小子待你不错,你要嫁他高低也是不亏的,说不好还能当个太子妃。”
“……”
见着她脸色变了,赵述计谋得逞一般笑着便跑远了。
只不过,刘嵊能这样安排,怕是在找退路吧。
之前把刘沅安排到太子府当书童,如今又让她继续与公孙祉相处,不就是确信了公孙世阳一旦逝世继任的必定是公孙祉嘛,让刘沅与公孙祉熟络,一旦计划失败了,公孙祉念在相处过的情分上,这丫头也不至于死得手脚不全,甚至还能保她一命也说不定。
今日看来,公孙祉待她还真是有些紧张的,刘嵊倒是没预料错。
赵述提了提包袱笑了笑。
刘嵊看着铁面无私十分严肃的,他们都觉得刘嵊对待刘沅太过严苛,不过他毕竟是她的父亲,对子女终究还是有私心的。
西南那处上百人的私兵死士不也是为了刘沅设置的吗。
无论如何,她都有路可走。
公孙祉下来就见这两人说来说去的,本就加快了速度,却见这人拎包就走,他充满疑惑地走过了,花满老老实实跟在他身后,那药效还没完全过去,迷迷糊糊头昏脑涨的,他现在就只认得公孙祉,只跟着他走。
“那位前辈怎么走了?”
刘沅看了一眼:
“哦!他说家里有急事,我估摸着是太阳大了把房子点着了,我还说一起去呢,人家不肯。”
公孙祉很是疑惑,但没有过多询问,见着她那副俏皮的模样,他也不再想着继续深问下去。
兴许两人是认识吧,不过看着她如今倒是轻松不少了。
进黎国之前便换了一套本地的衣裳,以免惹什么麻烦。
虽说黎国人与他们长相上有区别,但是这里也有不少混血人和来往的商人,再换上这套衣服也不觉得奇怪了。
花满捡起地上的告示看了看,花那么多银子买那么多纸来抓一个人,也不知是哪个贵族。
“上边写将军府里逃了一名侍女,那侍女还带着孩子,大将军周禅正花重金悬赏呢。”
刘沅低头看了看,那画像画得乱七八糟的,她也好奇这里的人是怎样看出来那侍女的相貌的。
那位侍女是带着一个未满月的孩子跑出来的。
孩子……
先前在黎军那时月啼肚子里的孩子已有六个月了,算算日子,应该也是最近就要生了的。
想着之前周禅对月啼的态度。
周禅如此大费周章的要寻一个带着孩子的侍女,指不定这孩子就是月啼和前大将军周益的孩子。
“你对这个感兴趣?”公孙祉接了过去看了看,刘沅虽说不喜欢小孩,但是也不至于见死不救,这一名女子加一个襁褓中的孩子能有什么滔天罪行让人这样悬赏抓捕的,“你想去救他们吗?”
还真是一针见血,公孙祉就跟她肚里的蛔虫似的,这一路上没少猜到她的心思。
不过刘沅不想再生事端,就算不忍还是摇了摇头轻声道:
“公子陪我到黎国来本就十分危险,我再去找些是非,倒是对不住殿下了。”
公孙祉倒是不在意这些,抬手敲了一下刘沅的斗笠,惹得刘沅盯着他满脸疑惑,他便觉得目的达到了,豁然一笑:
“那周禅尚且奈何不了我,倒是也不用担心有什么意外,我不怕这些,你也不必担心这些。”
倒也不是公孙祉太过自大,自从看了他与周禅一战后,刘沅就一直很焦虑,要对付这样一个人,到底要如何才能有效。
如今的公孙祉,比年轻时的刘嵊还胜一筹。
手无缚鸡之力的萧衔,加行事莽撞冲动的她,到底要如何打败他呢。
与其让他成为一个棘手的存在,倒不如趁早将他杀了。
“……”
刘沅按在剑上的手又收了回去,打是打不过他的,只能趁机下些药才行,不过他走到哪都跟着自己,她也没那机会去买药。
来之前刘嵊也没过多吩咐什么,只说让自己跟着公孙祉,看来他并不想让她杀了他。
只不过,这样一个麻烦,刘嵊为何要一直留着呢?还尽心尽力教他功夫和兵法。
罢了罢了,现在不想这个,反正也想不通。
“公子文武双全,倒是羡煞旁人,”她抬手理了理袖子,这黎国人与他们穿的服饰款式也不同,材料似乎也有些出入,这袖子紧得很,缠得她有些不自在,“不过保险起见还是不去自找麻烦了吧,这次就随意看看,看完就离开罢。”
公孙祉盯着她看了一会儿,许久才点头同意。
倒是从客栈出来,公孙祉不让花满跟着,那小家伙只得眼巴巴看着刘沅,刘沅也无奈得很。
“可听闻将军府中死人了吗?”
刘沅听得懂黎国话,一听到这个便凑他们近了些,手上捣鼓着小贩的花面具,听得入神。
公孙祉抬手示意商家不必管,他会负责,而后便饶有兴致看着刘沅,他也听得懂黎国话,看来她还是挺在意将军府的月啼的。
“死了,死了一个,不过听闻大将军下令斩了几十个。”
“我起夜时,还见将军府往外抬东西呢,我还想着有什么东西要半夜抬,不曾想,原来是人啊。”
倒是让人汗毛倒立。
“死的是哪位?不曾听说将军有父母妻儿的。”
“那是你不知道,将军府中藏有一美人,还是营中有些熟识给我们说的,将军爱那美人爱得紧,日日夜夜都看着,金银财宝尽数交由那美人挥霍,金钗绿萝数不胜数……”
“……”
刘沅讪讪一笑,这周禅倒是挺会使表面功夫。
不过,月啼竟死了!
“你说,是那位美人死了?”
摘菜的妇人四下看了看,而后才点头回道:
“死了,听说自己割断了自己的喉咙,大将军没拦住,血洒满了整个大堂。”
众人一阵唏嘘。
“大将军不是正悬赏抓一个侍女吗?那侍女还带着一个孩子,莫非是那宫女偷了孩子,美人心痛欲绝才自缢的?”
“我猜也是如此一般。”
……
刘沅回头看了看公孙祉,公孙祉倒是从那对眸子里看出了许多,他付了铜板给店家买刘沅手上的面具,而后将她拖了出来,见着她那副模样,想必是怜惜月啼吧,周禅府中能藏不就只有那位公主了。
见她咬着唇,似乎在纠结什么很严重的事。
公孙祉笑了笑,她这习惯还是没改掉。
“若你觉得该去救,那便去救,只需告诉我你的选择就好,不必忧心其他,没什么大问题的。”
出来时将花满留在客栈的时候他就知道了他不会视若无睹的。
也不知她到底在纠结什么。
他眸子似有亿万星辰一般,她所纠结之事他能解决的便拼尽全力去解决,这人也该享受一下生活了,含笑问道,语气十分温柔,好似春风拂过细柳一般带着依依不舍之意,情意绵绵:
“我去打探有没有人见过那侍女还有将军府的侍卫往哪边去了,你是跟着我还是去另一边问?”
刘沅往后看了看,另一边的巷子里人很少,基本上看不见几个,又回头看向公孙祉要去的方向,她指了指公孙祉那边的方向说道:
“那侍女既是为了躲避追捕,必然会到人群里边去,那边人多,不易暴露。”
公孙祉回头看了看,确实,就算是将军府的侍卫也不会大庭广众之下去抓那名侍女,若是在人群里引起骚乱,不免有心之人从中使坏。
他笑了笑,望着刘沅许久不曾说话,好似就想看着她一般,身旁走过几个人都十分疑惑地看着这两人,公孙祉瞥了一眼离开的路人,而后又看向刘沅细声说道:
“那我跟着你走。”
她如今的状态她可不放心她一个人去找人,要是对上那些侍卫了,别说受伤了,她旧伤复发也是难免的。
刘沅偏着头看着他,虽不解但同意,她可没那么自负认为自己可以以一敌五,更何况她这副羸弱的模样了。
“可以,只不过,要你出手时可不能袖手旁观。”
“知道的。”
公孙祉确实找得挺认真的。
只不过,那名侍女可真会藏。
刘沅愤愤地掀开斗笠,四下望了望,半个带着孩子偷偷摸摸的人都没有,找了一天了,可给他累坏了。
“明天还找吗?”
公孙祉为她递了一杯水,刘沅牛饮而下,重重往桌上一放,倒是将旁边的花满给吓着了。
她急忙道歉,可是整个人一副表情都是囧形的。
“不知道,若是她躲过了,那更好不过了。”
花满看了看刘沅,怯生生说道:“公子和程姐姐还是出去找你名侍女了吗?”
他偏向刘沅一会儿便又偏了回去,心里一直藏着什么,想要开口,却又十分犹豫。
“公子,那么今日出去后我便知道你们要去找那人,今天一天我都在将军府那看着,日落时分有几个侍卫偷偷摸摸扛了一个鼓鼓的麻袋从后门进府里去了。”
话说,日落后确实不见将军府的侍卫了,她本以为是时间到了所以他们也放弃了,没想到这个可能。
刘沅看了一眼公孙祉,公孙祉眯着眼睛笑着,拍了拍腰间的剑:
“虽不是很称手,不过也足够了。”
他明白她的意思。
将军府的琉璃瓦夜里被百姓的灯火照着比白日时更加绚丽。
府里有一处极大的院子,如今虽说是花开的季节,可西北这里寒风瑟瑟自然开不了多绚烂的花开,倒是周禅府里的花开得极好。
定然有专人照料。
正厅布置了一处灵堂,将军府内外都挂满了白绫,大门敞开着,一口棺材便放在厅内。日日夜夜燃着香烛,这处也是将军府里防守最严的地方,想必是想将月啼的尸身保护好。
周禅便静静地靠在棺材边,他闭着眼睛,刘沅也不确定他是否是睡着了。
她正要动,却被公孙祉一把按了回去。
正当她不解要出声时,却见大门被人猛地撞开,而后乌泱泱的一群人拿着刀剑便冲了进来,三息之间便将灵堂围得水泄不通。
有人冲到前面喊话让周禅交出前大将军遗孤,喊的声音震人耳朵。
周禅懒洋洋睁开眼睛打量了一下,而后,他打着哈欠望着那个领头的人。
“我好似见过你。”
闻言,刘沅也投去打量的目光。
确实眼熟。
就见周禅站起来走到他们面前,他一身素衣,一脸苍白,倒是没了平时的威严之气,好似一个濒死之人一般,无神无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