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这位婶子,姐弟俩也开始收摊了。
两人没有在意这个小插曲。
空盆垒好,林文东在前面拉板车,文棠在旁边亦步亦趋地跟着。
两人脚程快,很快回到院里。
“这就是每次出摊的量,这两天等新的板车一到,咱们就去纺织厂开个新摊子。”
文棠擦擦汗,蹲在屋檐下大口啃着西瓜。
淡红色汁水淅淅沥沥流下,滴在干燥的地面,在高温中很快消失不见。
林文东嗯嗯应着他姐,低着脑袋专心吃瓜。
“婶子,你看看附近有什么手脚利落的大姐大娘,帮我找一个过来洗菜切菜……”
文棠把这任务交给,在巷子住了十几年的孙大娘。
她才搬来,初来乍到,对附近的住户都不熟悉,交给老住户孙大娘最合适。
反正也不是有技术含量的活计,只要求干净,手脚利落,要求不高,大多数女性都能上手。
要干就干一波大的。
要知道现在的机械厂,每天都有人排着队都买不到呢。
哪怕这些人想加量,一辆板车位置也有限,装不下多少凉拌菜。
没办法,板车就左右两个轮子,还需要人力在前面控制平衡,再多就容易翻车。
这次文棠打算招两个人,然后直接买一辆板车,和孙大娘那辆来回用。
再找人打几块可以组装的木板,一起拉到厂门口拼成简易桌子,摆上凉拌菜。
这样一来,附近几个厂子的生意就都能吃下,要是凉拌菜不够了,还能让人用板车运来,续上接着卖。
目前才七月中旬,离高温过去还有接近两个月。
人多产量自然也增长,只要每天拌出更多的凉拌菜,他们就能挣更多。
文棠吃完晚饭,把手上杂七杂八的事情处理好,在房间里埋头做计划。
准备工具的这两天,由林文东独自出摊。
文棠则是坐着摇摇晃晃的班车,一路颠簸着来到了省城。
她本来是想在县医院拍ct检查。
但是县医院的医生说他们并没有ct,只能去省城做。
大城市的医院设备会好一点,像他们省城的医院就比较先进,听说去年就配了ct设备。
哪怕文棠赶了一大早,排队的人还是不少,上午就没排到。
吃了一亏,中午文棠干脆买了俩包子,三下五除二干光,一屁股蹲守在医院。
等医生上班,她就是第一个人,好不容易拍完,医生告知她要第二天才能出结果。
纳闷,但也没办法。
要想省时省力,按理说应该在省城过夜,明天拿了结果再回县城会好点。
问题是她没有开介绍信啊!根本就进不了招待所。
文棠麻爪了。
无奈之下只好赶到车站,幸亏还有末班车,文棠买了票又风尘仆仆赶回县里。
她走得匆忙,却不知道自己来医院做检查被某个人看到了。
那人端着从食堂打来的饭,伸长脖子往医院大门张望半天,还以为自己眼花了。
边往回走,边嘟囔。
“奇了怪了,我怎么好像看到林家闺女……”
好在县城离省城不远,班车近两个小时也到了,就是路不平坦,车子颠的像小时候坐过的拖拉机,来回把文棠折腾得不轻。
正好收摊回家在煮饭的林文东,意外地再次见到他姐。
随即关切地问起结果,“姐,这么快就出结果了?没什么问题吧?”
林文东住了进来,文棠有了伴,吴潇潇就放了心,再住下去也不大方便,她第二天就带着闺女回了家。
小院里就只剩下姐弟两。
不得不说,有了弟弟就仿佛有了看家犬,文棠觉得格外有安全感。
“还没出,明天得再去省城取结果。”她趴在院子中间的木桌上,有气无力道。
这班车可不是人能忍受的。
不说路况不好,摇摇晃晃颠簸得不行,车里还五花八门什么味都有。
这边有鸡屎味,那边有呕吐的芬芳,人挤人,距离近到能闻出来旁边人中午吃了啥。
有小孩子坐着难受闹腾个不停,耳朵都要炸掉,体验感极差。
文棠硬生生从上车捂嘴到下车,下车后感觉耳边还回荡着吵嚷声。
十分佩服那些大嗓门,还要调节秩序的售票员,人家可是长期面对这个工作环境的强者。
想到明天取结果还要经历一次,文棠眼前就一黑。
“那咱们县离省城还挺近嘛,姐你都一天都可以来回一趟。”林文东扒着饭道。
“怎么样,省城大不,是不是老多车了?”林文东饶有兴致地问起来。
他还没去过省城呢。
穷家富路,因为交通不便,这会的人出远门的很少,有些人可能终其一生都不踏出村子半步。
林文东还好,至少平时会带点菜和农产品来县城看文棠。
但他长这么大也没出过县城,从未见过外面的世界,一直对那里充满了好奇。
“我是去做检查的,又不是去玩儿……跟县城差不多吧,就是大了一点儿,然后穿的会比县城好一点,没什么稀奇的。
等姐挣了钱,就带你和文西,还有爸妈他们一起去省城逛。”
文棠支起胳膊敷衍弟弟,不过话多了格外顺嘴,越说越远了,
“等后面赚到更多钱,我们就在省城买房,把爸妈他们都接去省城,这样孩子们也可以去在那上学,省城的教育条件更好……”
她低头闻闻自己身上,感觉还有巴士车驱散不去的味道,彻底没了胃口。
干脆放下筷子,巴拉巴拉开始说起计划。
凉拌菜这会倒是称她可口,文棠又找回点食欲,就是嘴里还叭叭不停。
并没发现林文东脸上,已经从期待慢慢转变为面无表情。
听到去省城痛快玩一圈,林文东还满眼热切和激动。
再听到后面他姐又要买房,又要搁那儿上学,这啊那的,快上天了,再不打断就不礼貌了。
天还没黑呢,做什么白日梦。
林文东腾地站起来,打断他姐的巴拉巴拉,先行一步干活去了,“得了,赶紧吃饭,还有一堆盆要洗呢,早点干完洗洗睡吧。”
文棠捏着碗。
还瞧不起人?再说我说的是实话,你别不信啊。
第二天一大早,文棠再次来到省城医院。
这ct机器据说是进口的,不便宜,拍个片子就花了将近八百块。
在这物价极低,日常消费人均几毛钱的时代,这巨额支出还怪让人肉疼的。
万幸的是结果一切正常。
拿着报告单,听着医生的话,文棠的心底彻底放下一块大石。
身体无碍,这小一千的医药费也有冤大头报销,这下总算可以放心做生意了。
脚步轻快地走出医院,完全没注意到右边有个妇人停了下来,正诧异地看着她。
半晌,妇人才走进一个病房。
“芳啊,你猜我刚刚看到了谁?”
病床上的女人脸色还有些苍白,闻言笑了笑,“妈,这里是省城,你能遇到谁?总不可能是村里人吧?”
“快把粥拿来,我可饿死了……”
“呸呸呸!你还小不懂事,刚生产的人,别说这些不吉利的。”
那妇人嘴上教育完女儿,眼珠子一转说起刚刚见到的人。
“你还真别说,我刚刚不是去食堂给你打粥吗?回来就在门口看到了林家那闺女。”
“林家的?”
病床上的女人喝了口粥,蹙眉一想,老半天才从脑袋里扒拉出一个人,诧异道,
“林文英?她不是嫁到隔壁村了,怎么会来省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