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夏季节,落雪缤纷,持续不断。
两域被银装素裹,无尽海域都被冰封,百姓居家不出,路有冻死骨,柴薪点不燃。
帝宫。
当朝帝君披着龙袍,冠发轻束,浓密黑发披散在背,拄剑端坐。
整座金銮殿漆黑一片,蛛网爬满,却不显寂寥空旷,因为整座殿堂被无数条时空长河堆满。
万千大道在争鸣蠕动,宛若时空之虫,在相互蚕食。
他的气息时而如晖阳般炙热,时而如幽谷般死寂,时而被万千时空长河反噬,时而镇压它们。
天道将醒。
擎天以上皆会受到清算,天衢也不例外,只不过这些倾轧对他来说,无异于挠痒痒,甚至唤不醒他沉睡神魂。
半年时间。
孟轻舟成功突破天衢境后期,只剩下最后十条神之途径尚未转化。
天衢境后期,代表即将抵达修行路极限。
三千大道神魔也仅仅天衢境巅峰。
掌控时空大道、转化上百条神之途径,架构完美世界的孟轻舟,其真正战斗力,已远超远古天庭绝大部分神魔!
他已经站在个人伟力的顶点!
路的尽头,再往前走,就需要寻找「唯一性」打破限制,超脱出去!
忽地。
蝉鸣剑颤动一下,粘连在剑身上的蛛网被拉扯碎裂。
孟轻舟睁开空洞双眸,停滞跳动的心脏重新擂动,血液如泵,轰隆隆涌动。
整座金銮殿霎时间变得亮堂。
是被他磅礴如海的气血、以及识海灵台照亮。
在他苏醒那一刻,来自天道倾轧的混乱,顷刻被镇压化解,蠕动的时空长河回归内宇宙。
殿内再次变得空旷,回荡孟轻舟略显沙哑嗓音:
“十年之期已到。”
“琉璃尚在闭关,欲证道天衢,她现在...距离天衢仅有一步之遥。”
孟轻舟神念扩散出去,遍布两域,察觉天象紊乱,微微蹙眉。
——【时空:逆流。】
时间在回溯,空间在逐步稳固。
缤纷落雪尚未落地,通通往天上逆卷,紊乱空间被打造的坚如磐石。
百姓们从窗口窥见这一幕,纷纷走出家门,望着乌云尽散,刺眼阳光重新撒下,不禁又惊又喜。
阳光洒在帝宫,显得金碧辉煌,灿烂无比。
宛若神迹!
“一念改变天象!定是帝君手笔!”
“帝君终于见到民生疾苦,他终于醒来,欲要拨乱反正吗。”
人们激动的泪洒当场。
近古时代,唯一一位以人之名,远超神明的存在,唯有帝君。
神迹出现那一刻,人们第一时间就想到帝君。
百姓不再崇尚众神,儒释道三教更是位列中下,唯有帝君至高无上!
...
...
孟轻舟神念继续扩散,发现到凋零过半的大晋擎天,处于疯魔边缘苦苦挣扎的苏清秋,四处流浪,哭哭笑笑吵嚷着复仇的慧能,圣洁如仙,眼里却魔意纵横的无悔、处于死亡边界、被「身心意」困住的苦静...
他没有干预,只是微微一顿,继而往天州方向探查。
擎天如蝼蚁,仙人跌落尘埃,这是大世注定。
他并非救世主,能够拯救所有人性命,谁生谁死,全靠个人造化。
天州也有一些擎天在生死边缘挣扎,如同秋后蚂蚱。
忽地。
他愣住。
金銮殿中,龙椅上。
孟轻舟喃喃自语:“你果然还是没有死心,竟然与天州气运融为一体。”
“现在的你,是人是仙还是天?”
“李黛鸢,你当真令我刮目相看。”
当他抵达个人伟力顶点,终于有一丝察觉,神念横扫天州时,隐约感知到熟悉的气息,一路追寻过去,发现李黛鸢与天州气运彻底融合。
此时的李黛鸢,无法判定具体实力。
但起码不弱于天衢!
能够从当初那个略显幼稚的小女孩,一步步走到今日,真正蜕变为执棋者,凭借一己之力挣脱棋盘,不可谓不厉害。
多年前,李黛鸢还只是一个被第九殿主借体,就无可奈何的小女孩,多年后,她甚至有资格与监天殿主、大晋帝君等各路大能,站在同一个舞台上。
依稀间,他似乎想起李黛鸢曾说过的一句话:
——【总有一天,我会将你们这些高高在上的执棋者,拉下凡尘!我要掀翻这棋局!】
她真的在践行此道...
思绪略微转念,孟轻舟便不再理会,继而探查监天阁总部。
位于姬家祖宅悬梁上一颗银铃。
那就是「司命神城」秘境入口,远古天庭一片碎片,也是监天阁总部所在!
当他神念抵达之时。
一道虚空面孔突然显化,隔空与他“对视”。
“帝君,时机未到,还有一些火候,何必急着探查。”虚空面孔说道。
孟轻舟通过神念,发出一道声音:
“我该称呼你为「玥」、还是「羲」?亦或者人皇?”
虚空面孔微微一愣,转而露出哑然失笑表情:
“原来你一直以为我是人皇吗?”
“真不知道该说荣幸还是惶恐,我何德何能配与人皇相提并论。”
孟轻舟也有些失神。
不是人皇?
起初他一直在猜测,人皇第二次征天,会不会没死,转而匿名跑回去当监天阁阁主。
可现在,却得到否定的回答。
“你是监天阁阁主?”
“如假包换!”
...
孟轻舟无言。
当境界抵达他们这种程度,一言一行皆能窥测真假。
况且,人皇一直把他当作偶像,倘若对方是人皇,再次相见绝对不会是这种口吻,更不会称呼他为帝君。
再者。
他能感受到对方是一位老牌天衢境强者,很有可能是天衢境巅峰!
这等强者,说不是监天阁主,才有鬼吧。
翻阅岐枝记忆时,孟轻舟也窥探到,那位凭空出现的监天阁主,就是如今出现的这位。
结合种种迹象,清晰表明出,现如今的监天阁主,并非人皇!
虚空人脸冷不丁说道:
“帝君若是为探查人皇真相而来,那我可以免费赠送一则消息给你。”
“这则消息只有四个字...”
“人皇已死。”
孟轻舟当即收回神念,不再搭理,微微低头,额前杂乱发丝倾斜,遮蔽空洞眼眸。
呵...
死了么。
原来你真的死了啊。
就在这时。
天际掀开一道恢宏壮阔波动,弥漫九重天,横压两域天下!
嗡...
咚!!
咚!!!
咚!!!!
...
连续九道钟声响起!
这道钟声响彻两域,荒域百姓还以为是大晋帝钟在响,可听着听着,察觉一丝不对劲。
有人惊恐道:
“这...好像是人皇钟!”
“多年前荒域统一时,人皇钟也曾响彻一次,只不过那时候只响三声。”
“这次为何是九声!?”
人皇钟响,九为极,术数极限。
代表天地大劫降临!
在这一瞬间,普通人和中低层修士毫无感觉,可擎天以上修士,或者具备无上天姿的妖孽,都有种被镇压的窒息感。
轰!
大晋一尊新晋擎天,正在洞府中苦苦煎熬,可在钟声响起刹那,他忽然爆体而亡,血液如箭矢,飙射击碎洞府,然后一路贯穿满天星辰。
剑主苏清秋瞳眸变得猩红,道心彻底被污染,进入疯魔状态。
域外星空。
某片区域,数百颗星辰搭建而成的天干地支大阵崩塌瓦解,位于中央地带盘膝而坐的苦静,最后一缕「意」以及神魂,全部被「心」吸纳,「身」尚活,魂已不在,彻底沦为一具空壳。
“终于来了吗。”
“天道苏醒了!”
正在书房书写兵家卷宗的楚侍仁,将自己脑海里那些知识全部誊抄下来。
钟声每响一次,楚侍仁神智便愈发混乱一分。
当他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写完最后一笔,艰难将储物戒指取出,规规整整摆放在桌案上,那里面有楚家家主才能继承的大神通,他可以死,楚家绝学不能断!
噗嗤...
楚侍仁咳出鲜血,黑发转白,身躯变得佝偻,逐渐苍老衰败,筋脉中气血仿佛被烧干,生命力在疯狂流逝。
他起身,握紧陪伴自己一辈子的战友。
卯足力气,使尽浑身解数,黑鳞枪纹丝不动。
“天人五衰么。”
“征战一辈子,最终连枪都提不动了。”
“天道的大清洗,不光是清除,还有惩罚...”
“血勇悍将使其年老体弱,死于病榻,这就是最残酷的教训。”
楚侍仁呵呵一笑,眸光变得凌厉,取出一把匕首,陡然插进胸膛!
他已无力再破膛捏心,唯有这种方式,以刀刃刺破心脏,激发「洞明死穴」。
只不过相比较捏心,刺穿心脏等同直接翻开「死牌」。
“始祖,再借不孝儿孙一次力量。”
“让我提枪,与天一战!”
“我想翻开万年前那段被埋葬的历史!”
楚侍仁身躯逐渐充盈起来,再次变得有活力,肌肉变得饱满,擎天境威压重新席卷。
以吾之性命,逆天而行!
只不过这次,再无转圜余地了。
他走出书房,望着天空,嘴角泛起狰狞笑意:“十年,劳资等了十年!”
“人皇时代的落幕,是四姓家族心里永远的痛,始祖何等惊才绝艳,追随人皇硬生生打穿一个时代,怎可连一个结局都没有。”
“始祖是生是死,真相必须揭开!!”
...
...
墨瞳关。
十八层地狱最深处牢笼中。
无悔将自己囚禁其中,就在第九道钟声落下那一刻,他的眼白彻底化黑,气质无比圣洁,仿若天使般。
可他的眼睛却是深邃不见底的黑。
“魔道,当兴!”
“外圣内魔,才是魔道真谛!”
“无悔...”
“你真是个蠢货,竟走一条外魔内圣的路,难怪无法于近古时代脱颖而出,你就是个废物啊!”
“还提前种下禁制、关进牢狱,是怕堕魔以后,自己会为祸苍生吗,你这算什么狗屁魔道!丢人现眼!”
无悔愈发神圣不可侵犯,一指点出,圣光普照。
墨瞳关的煞气、魔气遭遇普照圣光,犹如冰雪被滚烫铁水泼洒,瞬间消融殆尽。
至此。
墨瞳关彻底被销毁,牢笼不攻自破。
堕魔无悔走出,肆意大笑:“乱世中出枭雄,魔道为皇!”
“真当我不知道「唯一性」的存在吗,天道苏醒那一刻,就是打破限制的「唯一性」出世之时!”
“不过时间快来不及了...”
“我要速成,以最快速度突破天衢,去争夺那唯一性!”
“外圣内魔,嗜杀、汲取众生之血,便是最快的速成方式。”
说话间。
无悔视线锁定帝京城。
帝君必要争夺唯一性,女帝闭关冲击天衢,再无人可以限制他。
“看来,帝京城便是我的中兴之地!”
念及至此,无悔一步踏空,走向帝京城。
谁知,沿途中却碰见另外一人。
是一个小和尚,嘴里不停念叨着佛法经文,还时不时蹦出一句:“杀死帝君,杀死帝君...”
杀死帝君?
堕魔无悔一愣,这是哪门子和尚,怎么比他还邪性呢。
不管,绕开他!
先速成入天衢再说。
“等!”
“有魔?”
慧能突然满脸肃然,佛光凝聚成九层光轮,悬浮在脑后,威严如怖,紧盯着无悔:
“入魔深重,施主应迷途知返!”
无悔蹙眉回首,道:“你想拦我的路?”
慧能断喝一声:“孽畜!不听教化!那就只好将你炼化了!”
说罢,慧能直接动手,一出手就是至高佛法,欲直接镇压这只邪魔歪道。
堕魔无悔:“??”
...
...
天空中。
李观砚持刀而立,毫无异样,仿若没受到任何倾轧,却是扭头看向天州方向,微微蹙眉道:
“有人占据天州气运...”
“人皇只能是帝君!帝君至高无上,帝君万古不败!”
“既然帝君不愿称皇,那就由我来做这个恶人!”
“天道苏醒,已经快来不及了,吾身为帝君最忠臣奴仆,当为主分忧,就由我来斩杀此人,使两域气运合二为一!”
“今天,就是人皇登基之日!”
说罢,李观砚径直飙射向天州,裹挟满身杀意。
...
...
无尽海域。
漂浮着浩瀚无边的太古神城,其中无数异族往来。
他们的生活也非常滋润,毕竟神城之主是个不安分的主,整天裹挟着神城四处溜达,这些异族每天都能感受到不同的人文风景。
今日出海捕鱼,明天上山抓虎,后天丛林捕猎,这小日子好不快活。
无数异族种群融入一个大家庭,逐渐快要忘却昔日仇恨,忘却人族屠戮万族的仇恨。
反正注定打不过,不如躺平摆烂。
毕竟异族的大姐大都变成人族帝君的忠诚党羽了,它们还反抗个屁啊。
突然。
一名异族噗通摔倒,通体溃烂腐败,满地打滚着嘶吼,不消片刻就化作一摊尸水。
这一幕吓得无数异族亡魂皆冒,一些神城原住民,望着这一幕莫名有种熟悉的既视感。
“等等...”一名年老异族侏儒,嗓音颤抖:
“这好像是...”
“神明灾厄啊!”
一石激起千层浪,无数异族惊恐退后,如避蛇蝎。
有些后来才加入神城的异族,茫然询问:“什么是神明灾厄啊?”
异族侏儒老者吞咽着口水解释道:
“很多年前,咱们的神城之主,每隔一段时间就会爆发神明灾厄,那是限制长生种寿命的一种天谴,稍微泄露出一丝,就会导致无数生灵毙命。”
“后来遇见大晋帝君,被他治愈,原以为城主彻底铲除病根,怎么又爆发了!?”
听完侏儒老者解释,在场所有异族都开始逃亡。
甚至有些企图离开太古神城。
要知道,如今的神城之主已是擎天境后期大能,现在的她,再次爆发神明灾厄,天知道会酿成何等灾难,恐怕会导致整座城的生灵全部覆灭!
...
...
城主府,闭关洞府。
穹挛缩在地上,眼眸微闭,金色挺翘且长的睫毛微微颤抖,红唇失去血色,犹如无助的小兽,虚弱的呢喃着:
“老爷...老爷你在哪儿呀...”
“穹好痛,全身都好痛...”
“穹好像要死了...”
“求你不要走,别抛下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