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胜的身体很冷,更冷的是他的心,他的心在发抖。
徐胜第一次看到武林江湖的凶险。
好端端的一个人,说没就没了!
尽管徐胜不清楚这个无情剑林田是不是个好人,是不是也杀死过好多人,是不是该死,但是,一条活生生的生命,上一秒还活蹦乱跳的,下一秒就变成没有任何气息的冷肉,让徐胜难以接受。
徐胜的牙齿在打着冷战,咯咯轻响,站在原地发呆,神游天外。
阴沉的天空再次电闪雷鸣,把徐胜的魂给弄了回自己的脑袋。
徐胜全身抖了两抖,动手折下树叶覆盖全林田全身,转身进城。
徐胜来到白云山庄的门口,告诉守在门口的弟子:“你家的无情剑林田在枣树林,让你们去接他。”
说完,徐胜转身就走,直出省城。
站在省城城门楼下,徐胜看向远处灰蒙蒙的广阔天地,心态已经恢复正常了。
徐胜思考着自己的路,是不是应该像在给铁蛋和二傻信中说的那样,北上传说中的顶级门派之一-----少林,学习更厉害的武功?还是就此回徐家村,远离武林江湖的打打杀杀,永世做个老老实实种地的耕夫,安安稳稳过一生?
徐胜的眼神开始发光:眼中出现村里落魄书生徐进,站在他的私塾里对包括徐胜在内的村里小孩子滔滔不绝的讲做人的大义:男子汉大丈夫,就该顶天立地,要不就凭学到的武功丈剑走天涯、行侠仗义,要不就饱读诗书为为民请命、精忠爱国!听得孩子们慷慨激昂,手舞足蹈。
不过,徐胜的眼神接着黯淡下来:冷雨劈头盖脸倾倒而下的枣树林里,连续的几道闪电一明一暗地映出泥地上一个人形冷肉,其流出的血液与流淌的雨水混合,形成红色小水流,蜿蜒流向低洼处。
徐胜就这样一直站立着,胸口的蓑衣随着他的呼吸一会急剧地张起缩下,鼻息粗重,一会又缓慢地一张一缩,鼻息绵长。
思考良久,徐胜的眼睛眨了一下,眼神恢复了神采,全身一直紧绷的筋骨开始松动了,冒雨大踏步走出,果断地向着北边的方向走去!
与在徐家村小山丘上忐忑不安地迈步走出徐家村不同,今天徐胜离开省城的脚步走得非常的坚决和自信!
他,徐胜,一条龙徐胜,要北上,要再入江湖!
在一个人遇到该继续往前走,还是该抛弃所有,退回去当初的关键选择时,支持他作决定的,不是为了爱,就是为了恨,再不就是为了当初的一口气。
在被驱逐出省城武林江湖时,面对各大门派撂下的气话,就是让徐胜做出再入江湖的定音锤!
几天后,在一条离省城七八十里的官道上,徐胜一个人混在各色人群和马车中继续往北走,他并不着急赶路。
官道是有北上的马车和人,也有南下的人和马车,有男有女,老弱病残,也有身无分文沿路乞讨要点铜板或者食物的乞丐。
来往的马车款式各不相同,有简单朴素的,也有豪华至极的,有华丽装饰的贵人马车,也有简陋的农家马车。
徐胜开始看到沿途一直有人乞讨要点铜板或者食物的乞丐,不忍心,就留了心眼,每次从小旅店出发上路时,就多带了些干粮,路上碰到三五成群的乞丐就分发点干粮给他们。
在徐胜又一次分发干粮给眼前的三个弱小的小乞丐时,一辆华丽装饰的贵人马车从徐胜他们身边驶过,车后跟着四位拿着刀、看着挺不好惹的家丁。
徐胜及三小乞丐很自然地往路边靠了靠,给马车让出点路。
马车在徐胜他们身边停了下来,马车上窗户的半透明帘子被一年轻的姑娘掀开了,露出少女特有的秀丽脸庞,一绺靓丽的秀发微微飞舞,细长的柳眉,一双眼睛纯洁无瑕,秀挺的瑶鼻,脸色白皙。
那少女开口朝驾车的马夫开口:“福伯,这几个小乞丐更可怜了,你拿多点烧饼给他们吧!”声音幽若清脆,如小鸟唱歌,煞是好听。
被少女喊作福伯的人立即停车下来,从坐位上拿出一小布袋的烧饼,上前边分给这三小乞丐一人两个烧饼,边有点责怪的劝说:“小姐,这路上有这么多乞丐,你买再多的烧饼也不够分呀!人各有命,我们少管点闲事,还是快点赶路吧?老爷可担心你路上的安全呢!”
少女撒娇道:“福伯,我知道啦。起码得把烧饼分完吧?能救济一个是一个。再说了,官道应该还是安全的,而且又是白天。”
福伯派完烧饼,立即上马车驾车往前走。
后面跟着的四个拿着刀的家丁,也紧跟着。
徐胜看着远去这官宦人家的姑娘这么有爱心,对她的印象很好,心里却在想:“茚兰姑娘有她的一半温柔体贴就好了。特别是那声音,好听得我几乎都要酥了。”
徐胜一边继续前行,一边在自己思想上改造茚兰的脾气。
在快要经过一弯道口时,徐胜听见了刀剑碰撞、打斗的嘈杂声音传来。
徐胜快步前行,看到之前那少女的马车被人截停,七八个身穿盔甲拿着刀的兵匪,在和四个拿着刀的家丁混战,家丁个个身上带血,已出现不敌之兆。
他们团战边,还有一个兵头在旁边不怀好意地看着少女。
路草丛边上,还有一老一少两个乞丐互相依偎着在瑟瑟发抖。
马车一侧车轮下坐靠着驾车的福伯,福伯右臂流着血,少女一身浅黄衣,满脸惊慌地跪着在给他包扎止血。
光天化日之下,竟敢调戏良女?
徐胜没怎么想,快步上前,加入战团,帮家丁打击这些兵匪。
这些兵匪没有结阵,虽然是单打独斗,但是对付这四个银枪蜡烛头的家丁还是够用的。
徐胜空手加入战团,一开始还是有点畏手畏脚的,但是发现这些兵匪武功浅到家了,也就大胆和自信起来。
徐胜越打越自如,很快就从一兵匪手中夺下一把刀。
有了刀的辅助,徐胜和他们打斗起来更加如虎添翼,七八下就把这几个兵匪给砍翻在地,哀嚎不已。
徐胜高兴地丢掉手中的刀,看着躺在地上哀嚎的兵匪,很满意自己的杰作,哈哈大笑。
自入江湖以来,徐胜还没有这么慷慨淋漓地打趴过对手,基本上是挨揍的份,心中郁闷的情绪一扫而空!
徐胜得意忘形沾沾自喜时,并没有留意兵匪头的小动作,也没有留意到来了五匹马,马上四男一女。
女的一身彩衣,马鞍上挂有一根彩鞭,精致的脸庞在明媚的阳关照射下,美艳不可方物,。
没错,是聚义堂的茚兰和祁朗一行人来了,在离徐胜比较近的地方停下。
茚兰和祁朗已经看见整个打斗场面,大概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也认出了徐胜。
听得一声马叫,徐胜扭头看见了骑在马上的茚兰和祁朗一行人,颇感意外。
徐胜正想和祁朗打招呼,突然看见祁朗和茚兰平静的脸色突变。
茚兰二话不说,提鞭就向自己脑袋扫来!同时听到祁郎大喊:“小心箭!”腰中宝剑飞快拔出掷向另一边。
鞭速极快,容不得徐胜多想,急忙低头避过。
“呼!”、“咻”两声同时从徐胜脑袋上响起,然后远处“噗”的一声,徐胜身后不远处的树干上,荡悠悠地插着一根利箭。
徐胜循着声音看到树干上的箭,连忙回头看向来箭方向,兵匪头咽喉被剑洞穿,整个人被钉在地上!他手中拿着弩,鲜血不断从剑伤中流出。人已经归西了。
在徐胜低头的电光火石间,他想到的是:“这妞,脾气更爆裂了!太可怕了!”
可惜徐胜猜错了,要不是茚兰这一鞭扫来导致徐胜低头躲避,兵匪头射出的弩箭就要了徐胜的小命!
人家茚兰这回不是又揍了徐胜,而是救了他徐胜一命!
反应过来,徐胜讪讪地朝茚兰抱拳拱手,表示感谢,茚兰却“哼”了一声,骄傲地别过脸去。
剩下活着的兵匪忍着痛,连滚带爬,纷纷逃命去了。
这出手,显示出茚兰和祁朗配合无间,心意相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