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境。
“月儿”
“小月儿…”
“洛汐月…”
“月师妹…”
“妹妹…”
呼唤声从四面八方向着洛汐月涌来,她抬头四处张望,却只见到一片耀眼的白光,根本睁不开眼睛。
她闭上睛,仔细倾听辨别着每一声呼唤。
“是姨娘,是柳夏姐姐,是葵木,是阿狸哥哥,是雨烟师姐,是不凡师兄,是夜哥哥,是羽哥哥…”
“这是谁?为何如此熟悉,却又那么陌生…”
突然,迎面而来阵阵清风,耳旁随即传来阵阵浪响。
洛汐月睁开眼,发现自己正站在一处崖岸,身旁屹立着一棵伟岸的梦影树,树上满是盎然的梦影花。
花香渗透在海风之中,香味将天、海与崖交融为了一体。
“月儿,你醒了。”一声慈爱声响起。
洛汐月转身,发现身后站着一个青衣老者。
老者笑容温暖,神情祥和,她缓步走向一块崖石,端正落座。
“您是谁?”洛汐月走到了老者面前,半跪而下。
“月儿怎么不认得师父了?”老者抚着洛汐月的长发,露出温温一笑,“师父今日的酒,你替我去打可好?”
“师父…您是师父?”洛汐月泪眼朦胧,视线也开始变得模糊,急忙伸手去擦拭眼泪。
可等到视线再次清晰时,青衣老者已经不见,连着梦影花的花香一并消失,出现在眼前的已是一个雅致的小镇。
“这是哪?”洛汐月站起身,觉得眼前的一切似曾相识。
她轻车熟路地走过一条古稀的小巷,来到了一处简陋的酒铺。
这里酒香弥漫,耳畔还传来了酒壶碰撞的清脆声响。
洛汐月望向酒铺,见到一个小姑娘正在铺中蹦跳。
可是一眨眼,小姑娘便变成了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妇人。
老妇人低头打着酒,起身后将酒壶递给了洛汐月,“月姐姐,你师父年岁已大,你可要好好照顾她。”
“婆婆,你为何会喊我姐姐?你可知道我是谁?还有我的师父,她又是谁?”洛汐月询问老妇人。
“谢谢月姐姐,姐姐再会。”老妇人没有回答,只是挥着手道着谢还道着别。
紧接着,一切又开始模糊起来。
洛汐月不敢眨眼,她睁大眼睛四下寻找,终于在柜台的角落中看到了一块破败的木牌,可木牌已经斑驳得难以识别。
就当她想要将木牌看得真切一些时,眼前的模糊突然变成了大雾,雾气越来越浓,越来越重,她终究什么都看不清了。
待到雾气微微消退,洛汐月已经站在了一棵巨木之上,身边云烟环绕,一片苍苍茫茫。
这时,一道金光闪起,轩辕律羽突然出现。
“羽哥哥!”见到心念熟识之人,洛汐月急步飞奔。
可轩辕律羽却向后退了一步,语气冷冷,“洛汐月,你毁了我娘亲之物,那便是毁了你我的情缘,我再不是你的羽哥哥了。”
洛汐月的眼泪顷刻汹涌,“羽哥哥,那衣衫不是我损坏的。”
“你撒谎!”轩辕律羽忽然变得愤怒,“那日你明明已经承认,若不是你所为,你为何要替别人扛下罪名?”
“损毁黑衫的是我在意之人,我只是不想她被你责罚。”洛汐月的眼泪愈加狂涌,“羽哥哥,对不起…”
“你我已经情断义绝,你无需致歉,也不配再喊我羽哥哥了。”轩辕律羽怒气渐缓,面色却依然寒厉。
“羽哥哥,我好冷,你可否抱我一下…”洛汐月低声祈求。
“呵!”轩辕律羽嗤然一笑,“洛汐月,你与澜离夜已经定亲,却来向我索求拥抱,不怕被人耻笑放荡吗?”
说完,他一甩衣袖,转身愤然离去。
“羽哥哥,不要走!不要丢下我!”洛汐月哭泣着,却被无尽的白雪包围,身体越来越冷,连着胸膛中的那颗心也覆上了一层寒冰……
*
北际。
“羽哥哥,不要走,不要丢下我,不要…”洛汐月昏睡在床榻,却又流着泪大声呼唤着。
青禾、钟离慕、苍露与柳夏站在榻前,看着她沉浸在梦境中挣扎,心疼得黯然失语。
流光之印封印的是月神之力,开启不易,关闭更难。
它的开与关要使墨月承受剧烈的痛楚,所以那日洛汐月在治愈了俞尊后便因为剧痛陷入了昏迷。
可她虽然昏睡着,却一直都在哭喊呼唤着轩辕律羽,这让青禾愧疚得心如刀割。
“小月儿口中的羽哥哥是谁?她如此呼唤,必定很喜欢这个羽哥哥吧。”柳夏心疼地开口。
“小夏,月儿与阿夜已经定亲,她心中已不该存在这个羽哥哥,所以你切记不可在阿夜面前提起此事!”青禾告诫她。
柳夏有些吃惊,“小月儿与夜师弟已经定亲了?”
“对。”青禾点头,“他们已经定亲了,所以你不能再节外生枝。”
“哦。”柳夏闷闷地回应。
她此时终于明白了当初自己拿洛汐月与澜离夜打趣时,洛汐月为何总爱用“哦”回应自己,原来心中竟是这般失落无奈。
钟离慕从衣袖中取出了一个锦囊,递到了柳夏面前,“小夏,为师这里有一个锦囊,是破解玄龟之盾的方法。俞师侄的忘川之毒已解,也该回去雷圣门了。你替为师将锦囊交给他,让他转交厉门主。但是切记,锦囊只能在玄龟处才能打开。”
“是,我现在就去。”柳夏接过锦囊,急急离开。
“既然月儿的流光之印没有解除,那我们是否还要继续隐瞒月神与师父之事?”苍露开口问。
“若要继续隐瞒也不是不可,毕竟昨日月神并未完全开启,月儿的回忆应该也未恢复。而且我已经与柳夏和俞师侄有过示意,月神之事不可与其他人说,只要我们几人闭口不言,这事就能继续隐瞒。”钟离慕答道。
青禾思忖了一番,开口,“月神之事关乎沧海大陆的安生,对月儿无需再瞒。但是师父之事,还有她的身世,我们还是能瞒则瞒吧。毕竟都是痛楚,多知多痛,少知少痛,不如不知的好。”
“是。”苍露与钟离慕答允。
青禾望着洛汐月,心中百感交集,“月儿,来日的路危险重重,而你的月神关系着沧海安危,注定是要遭受一番苦难。但是无论如何,姨娘都会伴你左右,与你共同进退!”
钟离慕与苍露默默相视一眼,一起走到了青禾身旁,“师姐,别忘了还有我们。”
青禾看向两个师妹,眼中骤然升起一阵清泪……
*
客间庭院中,俞尊静静独站,他如今已经完全恢复了正常,但是异变之事却记不起丝毫。
他从柳夏口中得知青禾、钟离慕与苍露三人被自己出手所伤,心中非常愧疚也非常不解。
后来才知忘川之毒可以激发与狂化元神与灵力,所以他才能伤了三位灵力强大的前辈。
而现在忘川之毒解除,他也恢复到了原有的灵力修为。
柳夏来到庭院,见俞尊正皱着眉一脸沉重,忙关切地走到了他的身前,“俞师兄,你可还有哪里不适?”
“我已痊愈,并无不适。”俞尊舒眉一笑,脸色温情,“小夏,谢谢你,若不是你,我恐怕…”
俞尊话未说完,却被柳夏一个轻吻打断。
他又愣又喜,心中甜如香蜜。
柳夏亲了俞尊,却无半点羞涩,因为此时的她只有失而复得的喜悦,“你我之间不言谢,而且,我还要与你相伴一生呢!”
“嗯。”俞尊将柳夏搂进了怀中,“你是我心中所爱,与你相伴一生,亦是我心中所期。”
“因为相爱,才愿相伴一生…”柳夏若有所思,忍不住面露伤情,“俞师兄,我此前一直都在撮合小月儿与夜师弟。小月儿虽然一直在拒绝,可我却觉得她是傻,不懂珍惜一个真心对她好的男子。却不知她喜欢的另有他人,就连如今昏迷了,也一直在呼唤那人的名字。可是一直以来,我都是把她推向着夜师弟,我是不是做错事了?”
俞尊摇头笑,“小夏这回可真是捅了马蜂窝了,情缘这档子事,哪能像买菜一样硬来呢?得两厢情愿才行啊!”
柳夏一听,内疚得泪眼汪汪,“那我可真是大恶人…”
“你此前是不懂情缘,才会好心做错事,现在因为身处情缘,才能体会其中之意。”俞尊抚着柳夏的双臂,正视着她的眼睛,温柔安慰着,“其实做了错事自责无用,停止犯错,再将其改正才是最应该做的。”
“可是阁主师叔说小月儿与夜师弟已经定亲了,我还有改过的机会吗?”柳夏急问。
“当然有。”俞尊轻轻擦去了柳夏脸颊上的泪水,“他们只是定亲,还没有成亲。只要定亲之约取消,那洛汐月就依然是她自己,还可以继续她心中的情缘。”
“太好了!”柳夏欢呼,“我一定要纠正我的过错,不能让小月儿因为我丢了幸福!”
“嗯。”俞尊畅然点头。
他心知门中各人一定都很担心自己,又道:“小夏,我如今已经痊愈,也该启程回东川向师门报一声安好了。你替我转告洛汐月,她以后如若有需,我一定全力相助!”
“好。”柳夏望着俞尊,满眼都是不舍,“俞师兄,我会想你的。”
初入爱河的她真是万分舍不得与俞尊分开,但她知道如今不是贪恋相守之时,随即收起失意,取出了袖袍中的锦囊,“师父说这锦囊中是破解玄龟之盾的方法。她还交代了锦囊只能在玄龟处才能打开,你切记。”
“好,我记下了。”俞尊接过锦囊,欣喜地高举在眼前,“界邑城民有救了!”
看着俞尊欣喜的模样,柳夏愈加不舍,却还是一脸笑颜,“俞师兄,你快些回去吧,也好早些将那些城民救回来。”
俞尊知道柳夏不舍自己离开,于是将锦囊别入了腰间,又取下了腰带上的玉佩,郑重交到了她的手中,“小夏,这玉佩是我的家传之物,我从出生就一直佩戴着它。现在我把它送给你,让它替我陪着你。”
“嗯。”柳夏接过玉佩,欢喜不已。
苍穹蔚蓝,大地与楼阁雪白,梦影树粉糯,树下之人欢颜……
俞尊离开后,柳夏捧着玉佩蹦蹦跳跳地来到了寝房。
青禾、苍露与钟离慕此时都不在房中,只有洛汐月一人昏睡在床榻。
柳夏走近榻边,低头看了看手中的玉佩,又望了望昏睡的洛汐月,心中的欢喜渐渐淡去,又渐渐涌上了歉意,“小月儿,姐姐对不起你…”
她收起玉佩坐到了床沿,拉起了洛汐月的手,“姐姐我此前不懂情缘,也不知你心,硬要把你与夜师弟相牵,都是我的错。不过你放心,姐姐往后一定想办法补救,一定让你与你的羽哥哥在一起。”
“小夏,你这话若是被青禾师姐听到可不止要挨训,更要挨罚了。”钟离慕神色肃然地走入了房中。
“师父。”柳夏起身,一脸愁容,“小月儿与夜师弟之间的红线是我胡乱牵扯的,我心中有愧…”
“你无需过分忧虑,世间万物皆有定数,我们只需保持冷静,静待局势发展即可。”钟离慕如是说道。
“哦。”柳夏闷闷一声,依旧愁眉不展。
钟离慕走到榻前,将洛汐月的手放回了被衾之中,又转身询问:“小夏,听闻俞师侄已经离去,那锦囊之事你可有交代?”
“嗯,我有交代俞师兄的。”柳夏点头,又好奇地问:“师父,那锦囊为何如空的一般,里头装的到底是何物啊?”
“是一只小虫。”钟离慕淡然一笑,“是蓝逸师叔的小宠。”
“蓝逸师祖为何要养一只小虫做小宠?”柳夏吃惊又疑惑。
“蓝小虫是师叔的好友虞城主所赠,并非寻常之物。”钟离慕解释。
柳夏很是疑惑,“就算不是寻常之物,可是仅凭一只小小的虫子就能对付玄龟吗?玄龟可是鼎鼎有名的守护神兽。”
钟离慕望着柳夏腰带上的玉佩笑了笑,“相克之物无关名望,就如相爱之人无关身份。”
“相爱之人无关身份…”柳夏喃喃有思。
俞尊是雷圣门大师兄,往后许是还要继任雷圣门门主之位。
而柳夏不过是玄影阁最会玩闹的一个小弟子,辈分小,修为低,灵力弱。
他们相爱,确实都没有在乎对方是何身份,只是爱了,只有两情相悦。
想到这,柳夏心中倍感甜蜜,而后望向洛汐月暗暗发誓:“小月儿,姐姐会帮你再牵红线的。这次,我绝不胡来了,一定帮你牵住你的羽哥哥!”
榻上,洛汐月静静地睡着,窗外飞雪纷纷,好似雪域那般寒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