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潜手扒着窗口的帘子,身子微微前倾,路边的年轻男子,拄着一根木棍子,面容瘦弱却透着几分清秀。
他穿着一身白衣,下半截沾染了几片血渍,身上背着个灰色的布包,一瘸一拐跟在马车不远处。
姚潜细看了几眼,脑中立刻浮现出那张脸的名字:“迟晚!?”
他不是应该和兄长待在少爷府吗?这身装扮跟逃难的跑出来干什么?
与此同时,他耳边又响起刚才的男声:“二少爷,等等我!”
“这马车也太快了!”
守在马车尾侧的下人根本没认出迟晚,转过身,就朝他走了过去,准备驱赶。
以往会时不时有几个看不出眉眼高低拦车要饭的人,下人或是给钱或是呵斥几句,就离开了。
这回同样如此。
姚潜看到下人动作,这才意识到,最后这两句并不是幻听,那之前几句到底怎么回事?
下人走到迟晚面前,正打算开口,只听得车里发出沉稳的男音,说道:“停车。”
另外几个下人看着探出头的姚潜,一脸懵逼,马上问道:“二少爷,有什么吩咐?”
“把迟少爷请上来。”
姚潜说完这句话,放下了帘子,坐回了原位。
他脑子里有些乱,太多问题想要搞清楚。
不过才半年没见到迟晚,怎么搞成了现在这副样子?
都说迟晚为爱疯了,经常穿着破衣服离家出走。之前他还不信,这次看来传言都是真的。
不过,刚才迟晚说的小妾又是怎么回事?
姚潜正思考着,没多大一会,车帘被下人掀起,迟晚将棍子平放在车内,被下人扶着上了车。
退出去的下人,面面相觑,一脸震惊,朝那帘子看了好几眼,才缓过劲来。
起初他们还以为是要饭花子拦路,要不是二少爷发话,差点将他臭骂一顿惹祸上身。
“都别看了,赶车。”
领头的下人最为冷静,剜了眼看热闹的几个人,提高嗓音命令道。
马车里,两人互问了一下后,迟晚坐在最边上,感觉没了冷风,身上顿时暖和了不少,搓了搓冷的冰凉的手,才认真的打量起眼前的人。
姚潜一身淡青色的长衫,袖口镶着银色的云纹,肃气又淡雅,腰间束着一条窄边黑色嵌着玉片的腰带,墨发用木头簪子束起一半,垂下的部分黑亮如缎。
低调简单却不降档次。
他身材修长笔直,整个人透着沉稳的气势和与生俱来的高贵,俊俏的面容让人挑不出一丁点瑕疵。
[姚潜也太俊俏了,这身材,这气派,这模样,我已经找不出多余的形容词了。明星也不过如此吧?]
[虽然和姚淮那个莽夫是一个爹,可这差距也太大了!]
姚潜闻声诧异的看了他一眼。
那声音又出现了,这次他可以确认,声音确实是迟晚的。
可他清楚的看到,迟晚没张嘴,更没说话,一直安静的坐在旁边,抱紧了双臂。
还有,明星又是什么?见多识广的他,为什么从未听说过?
姚潜听着赞叹声,好奇又神奇,递过一杯热茶给迟晚暖手,问道:“你腿怎么了?”
他平时话不多,眼前的情况,明摆着迟晚被欺负了,也不便多问。
刚才迟晚那些话,不知为何,他想问,到了嘴边,好像有某种力量阻止,张开嘴却说不出口。
迟晚道了声谢,抿了口茶,委屈的低声道:“我把姚淮休了。”
“他从外面接回来一名怀孕三个月的小妾,要抬为夫人。我不同意,差点打断了我的腿。”
迟晚说着,还腾出一只手,撩起单薄的衣摆,露出两条缠着厚棉布的腿给姚潜看。
那上面还渗着血,光是看着,都感觉出伤的不轻。
姚潜倒吸一口凉气,有些震惊。
两人分了?
这事确实像他兄长能干出来的,只是,迟晚再怎么说也是将军府的人,兄长还是做事这么不长脑子。
不考虑两人的感情,也要顾全大局啊!
“我此次前来,就是为你讨个公道。”
姚潜默默收回视线,这次他必须要一探究竟了。
迟晚靠在车上,从系统那里得知,姚潜要带他回少爷府去,整个人都不好了。
“我不回去。”
迟晚立刻拒绝道。
“既然二少爷是来看我的,那不用去少爷府了,直接把我带回王爷府去吧。”
“姚淮说了,再看到我,就打断我的腿。”
迟晚紧了紧身子,为了让姚潜可怜自己,就差缩成一团,一脸委屈的看着他。
[少爷府不但我不能回去,你也不能去了!你前几天刚定下婚约的妾室何弯,早就就投奔了姚淮。]
[何弯都怀孕三个月了,姚淮马上就要喜当爹了,不对,她和姚淮还没结亲,应该是你要喜当爹了…]
[王爷府这么乱的吗?]
[你长的这么帅气,何弯为什么不和你在一起?怎么去找了姚淮那个渣男?让我看看怎么回事,哎呀,原来是这样…?何弯真是蠢到家了!]
姚潜:“……”
是什么样?
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他头一次有种脑子不够用的感觉。
迟晚看上去情绪稳定,怎么脑子里这样疯?
连精神感觉不太正常了。
既然如此,他更要去兄长府上看看,一来是替迟晚抱不平,二来,也要看看迟晚说的到底是真是假。
总不能凭借迟晚几句话,说的有鼻子有眼的,就断定了一件事。
“有我在,他不敢动你。”
姚潜安慰着,话音刚落,马车就停了下来。
他伸出手拉着迟晚的胳膊往车下走,力气比迟晚大多了。
迟晚自知这回可能力量上敌不过姚潜,只能不情不愿的跟着下了车。
下了马车,迟晚又站在刚才离开的大门口,表情怅然,这破地方,竟然又回来了。
他拧眉深思,跟在姚潜身后刚迈开步子,总觉得缺了点什么。
[遭了,棍子忘了拿,这下走不动不说,万一跟姚淮打起来,也没个防身的东西了。]
迟晚回身就要去取,却被听到了心声的姚潜一把抓住了胳膊,搀扶着他走向了大门。
接着,一件厚实的大氅披在了迟晚的身上,驱走了凉风。
迟晚感激的看了看姚潜:“多谢二少爷。”
[二少爷这么好,人俊心善,但也真是可怜,这种时候还想着帮我,只可惜好人没好报,将来那小妾可把他害惨了。]
走在前面的姚潜差点绊在门槛上栽了个跟头,亏得他常年练武反应快。
怎么惨?
迟晚怎么说一半又不说了?
姚潜是王府嫡长子,从小被当做王府继承人抚养,说话做事张弛有度,性格稳重少言。
关于自己未来的瓜,忽然被提及一半,强烈的好奇心又被勾了上来,思讨片刻后,还是决定先把小妾的事确认了再说。
少爷府门口,迎接的小厮毕恭毕敬的给姚潜施了个礼,轮到迟晚时,伸手拦住,不客气道:
“大少爷交代了,迟少爷回来就绑起来送进柴房…”
迟晚没吭声,一脸的冷漠,还向姚潜身边故意靠了靠。
“放肆!”
姚潜冷声,眉头微蹙。
下人惹不起,应声而退。
迟晚在少爷府过得是什么日子?说打就打,说绑就绑,连下人都敢给他脸色看。
这婚约解了也罢。
[太霸气了,太解气了,我的老天爷,你要是早来几天,我何苦被打断腿?]
这一路,迟晚紧贴着姚潜,没说一句话,脑子里可没闲着,像是找到了靠山,心里一边夸赞,一边诉苦。
姚潜适应力极强,只当是迟晚觉醒了什么奇怪的能力,习惯的听了起来。
少爷府正厅里,两人落坐了好一会,姚淮才带着缠着厚绷带的手腕出现在门口。
他抬眼就看到了坐在离他最近的迟晚,刚才的气还没消,双眼气的发红,指着迟晚鼻子,怒道:
“你还真有脸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