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室安静的吓人,越下越大的雪扑朔的风,昭示着时间在一点一滴流逝。
这个时间点是午休,寒冷的冬日激发出,内心深处疲惫的灵魂,叫人越发昏昏欲睡。
兴许是上午补过觉的缘故,沈砚毫无睡意,俞兮头靠着墙,把自己缩成一团,睡着的样子不像平日里那么不好接近,额角的碎发微微盖住俞兮狭长的双眼,看着格外安静乖巧。
沈砚安静的看着俞兮熟睡的侧脸,连手中的题册也没顾上,一直熟睡的俞兮却忽然皱了皱眉,似乎是梦见了些什么,看上去既困惑又意外。
……
她梦到了很久以前的琐事:
13岁那年父母离婚,俞兮这个破皮球被奶奶养着,母亲那时还没嫁入豪门,父亲不知踪影,本来也没什么,就这样平淡的过了两年,直到她15岁时,平静的镜子被摔得稀巴烂。
她父亲辞了原本的科研工作,从神坛跌入炼狱沉迷赌博,在纸醉金迷的赌桌里渐渐迷失了自己,原本的温柔儒雅不复存在,取而代之的是自私癫狂,变得人不人鬼不鬼。
前两年他还能掌控自己的想法,强迫自己放弃跟母亲要钱的想法,勉强维持住了自己的底线,沉迷赌桌的时间越来越长,心中那些自私、阴暗、癫狂的想法慢慢露头,最终生根发芽越长越大,直到席卷了他最后一丝理智。
俞兮始终记得那天,大概是凌晨五点天还没亮的时候,俞兮被一阵争吵声吵醒,她迷迷糊糊地打开房门,看见眼前男人的那一刻,被钉在了原地久久不能回神。
那是她两年没见一面的父亲,佝偻的背不似从前那般挺拔,眼神中也满是疯癫,就像喝了什么兴奋剂似的,一点都看不出来从前意气风发的样子。
眼前的人是那么陌生让她不敢认人,明明只是两年而已,却好像隔着阴阳两地。
那是他第一次来向自己年迈的母亲要钱,结果不遂他愿,骂骂咧咧的走了,当时的俞兮单纯的以为,他碰了一次壁,就不会再来了,殊不知这只是噩梦的开始。
从那天以后他就隔三差五的出现在家门口,有时是白天有时是凌晨,看这样子是拿不到钱誓不罢休了,把家宅搅得鸡犬不宁,奶奶没有办法只能从了他。
有第一次就有第二次,得到了甜头的他,眼中的贪婪越来越盛,只是半个月的时间就来了三四次,每次还是几千几千的要,一个正在上学的孩子,一个没有工作能力年过60的老人,他们没有任何经济来源。
那两天奶奶憔悴了许多,似乎还有重新出去工作的念头,生活被蒙上了一层黑漆漆的布,透不进一丝光也看不清前方的路。
俞兮看着眼前的小网吧,轻轻呼出一口气大步走了进去,她不能眼睁睁看着奶奶和自己,被那毫无人性的爹拖死,也不能让奶奶出去工作,为了维持家庭经济来源她只能来打黑工。
而小网吧无疑是最好的人选,她未满16岁周岁,不过幸好他们这儿查的不严,别无他法的俞兮只能来网吧碰碰运气。
不过好在老板没有多问,直接签了,幸好她只用值半夜,问题不大,可以趁着奶奶睡着偷偷溜出来,在奶奶还在睡梦时悄无声息的回来。
就这样不咸不淡的过了几天,俞兮按照客人指示给他送了瓶矿泉水,看见她那人的眼珠子都快粘到她身上了,那目光贪婪肆无忌惮,让人直犯恶心。
俞兮强压住心头的不适,把水放在旁边就转身离开,谁知那人竟然直接握上了她的手腕,俞兮脸色微微发白,另一只手无意识握成拳。
她不能直接把人甩开,她已经看见这人好几次了,几乎是每晚都来,和老板还相处甚欢,如果她不遂他愿,指不定哪天就会被告上一状,她可不觉得老板会那么好心,为了她抛弃老顾客,好不容易找到的工作就又要泡汤了。
那人握着她的手,极为色情不怀好意的眼神,在她身上肆无忌惮的打量,俞兮另一只手紧握成拳用力到指尖发白,但最终还是克制的把手收了回来,什么都没说。
许是看出她的容忍,后面几天那人开始有意无意的叫她过去送东西,眼神越发露骨恶心,手也越来越不老实。
那人的手眼见就要触碰到她的大腿,俞兮闭了闭眼呼吸重了重,脑子里有根弦忽然崩断了,压制几天的情绪终于找到了发泄口,俞兮猛的后退一步躲开那人的动作,看她这副样子那人越发不满,最终二人在众目睽睽之下吵了起来。
老板为了安抚那人情绪,留住老顾客毫不犹豫的把她开了,连带这几天的工资也没了,对于这个结果俞兮并不意外,她麻木的看着眼前殷勤的老板和趾高气扬的男人,心中没有半分波澜只觉恶心好笑。
被赶出来后俞兮并没有回家,她在前边的小巷坐下,目光涣散漫无目的,俞兮被雨滴砸回神。
俞兮抬头看了看天,啊,又下雨了啊。
虽是这样想,可却没有半分要起身离开的痕迹,俞兮被这突如其来的雨淋成了落汤鸡,路上行人匆匆都快步往家的方向,只有她一人淋着雨一动不动,像是和整个世界都隔离开来。
外面是热闹温暖的人间。她身处阴暗潮湿的地狱,可是凭什么,压抑已久的情绪在这一刻爆发,俞兮毕竟也只是个15岁的小女孩。
她并不是像看起来那么淡漠那么不在意,相反她恨透了,凭什么别人光鲜亮丽,而她只能承受这操蛋的人生,都说世界处处是好人,那凭什么她一个也遇不到,真是倒霉透了。
有水从俞兮脸颊滑落,从下颌砸到地上,不知是雨滴还是泪水,很快水渍沾满了整张脸。
这天她被人不怀好意的触碰,被人毫不留恋不分青红皂白的赶出,没了工作家庭的经济来源又成一大问题,她受尽委屈甚至想直接一头撞死在墙上。
豆大的雨珠突然停下了对俞兮攻击,俞兮抬起头想看看是不是雨停了,眼前却被阴影罩住,只看见一个高大慵懒的身影,她还听见了雨滴砸在伞上闷闷的响声。
那人在帮她打伞吗?
俞兮抬起头,想看看那人的脸,一声轻笑自头顶响起,还没来得及思索这笑是什么意思,那人就把手中的黑伞往地上一丢。刚好罩住蹲在地上的俞兮。
俞兮拿起伞站起身。因为动作太大头脑有些发晕,那人却已经转过了身,擦肩而过的同时俞兮出声道谢,那人笑了一声算作回应。
俞兮直愣愣地盯着那人的侧脸,直到那人早已走出巷子才回过神来,俞兮觉得有些好笑,她才刚骂完这操蛋的人生,没遇到一个好人,就有人在雨天给她送了把伞。
看着手中那把黑伞,俞兮笑了声,看来她今天运气不错,无奈代替之前的淡漠,她打着那把不知道是谁递来的伞。缓缓迈步走出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