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放晴了几日,又飘起大雪来,戚东雨怕冷,哪里也不想去,从云栖山回来,身上总是懒懒的,她趴在窗台上看雪。一片片落在屋檐上,墙角上,瞬间融进一片白茫之中。院子里的竹子也积了厚厚的雪,倒是被压弯了不少。这样漫无边际的胡思乱想,早膳才见过容泽,这下子又开始想他了,自己这几日满心满脑子都是他,复仇的路充满变数,会不会。。。到时候舍不得。她摇了摇头,许久没作画了,这鹅毛大雪,不如雪竹应景吧。于是自己动手开始研磨,铺开宣纸,细细描绘起来。
她画的出神,没有注意容泽悄悄走到身后,“阿拙画的还是这样好。”
她被吓了一跳,手一抖,墨汁滴在纸上,反应过来已经晚了,“你怎么一声不响就进来了。”
容泽从后面拥着她,“我看这屋里静悄悄的,怕天气冷,你在睡回笼觉呢,后来看你画得认真,又不忍心打扰,我都站着看半天了,是你自己没有察觉。”
她撇了撇嘴,“画得认真有什么用,看现在也白费了。”说着,正打算弃笔作罢。
容泽按着她的手,“谁说白费了,阿拙别急。”
说罢握着她的手将那墨汁一点,一只灵巧的喜鹊停在雪竹枝头,“阿拙觉得怎样?”
她摇了摇头,“不好,下雪天,这喜鹊独自飞行,想想都凄凉。”
容泽想了想,又握着她的手,在远处勾勒出斜阳,又在近处勾勒出另一只喜鹊,栩栩如生,一时像是两只喜鹊雪后嬉戏打闹,平添许多生趣。
他得意地说道,“如此,阿拙可满意了?“
她难以掩住嘴边的笑意,点点头,“这样最好,它也不孤单。”
她看着画,爱不释手,容泽将她转过身来,问道,“阿拙,可是想我了?”
她抬头回望他,大方地点点头。他轻轻在她额头上一吻,说:“阿拙,复仇的事交给我好吗?你就安安心心的躲在我身后就好。你保护好自己就是保护好我。”
她将头埋在他的怀里,龙涎香的气味让她无比心安,“对我来说,何尝不是一样,你保护好了自己就是保护好了我。我答应你,不会再像之前想的那样牺牲自己,我会小心的。”
容泽说,“不管做什么,都要和我商量,好吗?”
她乖觉地点点头,他静静拥着她,窗外北风再紧也吹不散满室的柔情。两人用过了午膳,容泽又回朝阳殿去议事了。他走了,她心里又是一阵失落。晚上容泽还会来,她在担心什么,越是甜蜜就越是不舍,越是患得患失,只是,他终究不是她一个人的他,一生一代一双人怕是难以实现了,这样的自己是陌生的,她会不会变得像他后宫的女人一样?终有一日,草木皆兵,每天盼望的事情就是他,最后变得面目全非,面目可憎。爱,可以有自我嘛?
“看来嘉和郡主这段时间过得不错,烧着上好的红罗炭,却开着窗户吹风!”
她猛地回头,苏亦抱着胸倚在门柱子上。她大惊,“你。。。你怎么在这?”
苏亦跨进门里,转身将门关上,“这皇宫,只要我想来,还是能来的。要不是为了不吓着你,我还懒得走大门。”说着在桌子旁坐下,给自己沏了一杯茶,一饮而尽,“戚东雨,我以为你有多能耐,连喝的茶都换成了他喜欢的铁观音,他不知道你喜欢苦涩的新茶吗?”
她懒得辩解,问道,“你大白天的偷偷进宫,不要命了,别忘了,你的身份是西月质子。”
苏亦正色道,“我找你有正事,西月和东穆怕是要开战了。”
她又是一惊,“怎么会?”
苏亦摇了摇头,“还以为你和别的女子有什么不同,不想也是有了情郎就安安心心被困在这方寸之地,好风阁的店铺遍布东穆,你如果稍加注意就应该知道我那叔父在西月横征暴敛多年,却打着向东穆进贡的旗号,现在怕是要抵不住了,西月民愤难平,他只能想着缓兵之计,将民愤转为对东穆的恨。”
戚东雨想了想,“那你是来告诉我兑现承诺,助你离开嘛?”
他点点头,“你也没全傻,虽然借着若熵的力量离开南城是没有问题,但是一旦战事开始,没有路引令牌,就要东躲西藏,回到西月会白费许多周章。”
“你是西月在东穆的质子,这个时候如果你能回到西月解释这一切,平民愤自然是最好的。”
他笑了笑,高深莫测,“你怎么知道我不会逃回去,将计就计,干脆借着东风,收了皇权来战东穆。”
戚东雨摇了摇头,“你不会。”
“我不会?就凭我答应你的承诺?戚东雨,有时候男人说的话不一定都是真话,你这么天真,我怎么忍心把你留在这里啊?”说罢摇摇头,叹了口气。
“如你所说,这只是你叔父的缓兵之计,也许他还有后招,但是不管怎样西月的国力如此微弱,打仗只是生灵涂炭而已,你和他不共戴天,我倒不用担心你和他联手,你既然答应了我,自然君子一言。”她忽略他语气里的轻蔑,缓缓道。
“我可是装疯卖傻,认贼作父了好一阵子的,我可从来不是君子,也不信什么狗屁承诺。”
“你不信,又何必跑这一趟来讨承诺。苏亦,你一直这样在信任和背叛之间举棋不定,这不是你的错,只是你别无选择罢了,只要你有选择,你不会背信弃义的。”
他笑容慢慢凝固,她相信他,一个他都不相信的自己,她的眼神清明纯净,是他不敢奢望的美好纯洁,冷笑一声,站起身来,“别忘了你答应我的事,还有,别忘了容泽还有一大帮子女人呢,别陷得太深,把自己弄的像个怨妇一样。”
说罢,他推门而去,独自一人消失在茫茫大雪中。
苏亦回到府邸,玄月兰馨已经等候多时,苏亦有些意外,“兰馨,你也回南城了?”
“禀少主,是月长老说多个女眷,也许出城时乔装打扮更容易一些。”
苏亦没反对,点了点头。
玄月上前问道,“少主这是进宫去了?如何?”
那双纯净清澈的眼睛浮现在脑海里,苏亦笑了笑自己说,“她答应的事定会做到。”又想了想,说,“让我们混在西月军队的人这段时间先不要闹事。”
“这是为何,当初安插他们进去就是为了煽风点火,让战事一触即发,越来越无法收拾啊。”玄月问道。
“叔父不管怎样现在只有起兵这一条路,不然他就等着被暴民拉下龙椅吧。一旦开战,免不了民不聊生,不必激化矛盾,煽风点火了。”
玄月和兰馨对视了一眼,没再辩驳,退了出去。
玄月叹了口气,“少主对那嘉和郡主真是言听计从,上位者切记手软,以前少主可不是这样的。”
兰馨说,“那嘉和郡主和元和帝也是不清不楚,这段时间宫里传闻元和帝都宿在听竹轩,少主今天原不必自己冒险进一趟宫的,怕是。。。少主放心不下嘉和郡主,才进宫探望。”
玄月若有所思,“乱世出红颜,都是祸水。且看看吧,上位者,无欲则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