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逐渐黯淡下来,黑夜如墨,只有些许微弱的虫鸣时起彼伏,静得有些可怖了。有一黑影蒙着面匆匆掠过枝头,忽然脚尖点住,停在了竹林枝头,剑眉星目英气逼人,正专注地盯着太庙方向。此后方便是天子皇城,两处虽相隔不远,然太庙却不似它那般庄重威严,更添肃穆悲凉之感。
齐天影案前点了一盏烛火,正埋头读书,屋顶传来一阵脚步声,随即响起几声虫鸣声,他轻声咳了两声。
“王爷。”云韬作揖行礼却被齐天影扬手打断,他立即熄了烛火。
“说。”
“王爷,查无所获,属下无能。”
“无妨,果真如我所料。让你去查只不过是行事谨慎些罢了。”
“那属下现该怎么办?”
“你且按兵不动,安待京城,以静制动。”
云韬负气不言,齐天影心中好笑:“怎么?”
“王爷真是好脾性,为国出生入死,从无怨言。如今天子已然安坐朝堂,您还要这般小心翼翼,沦落到守皇陵……”
“这不是王府,你可知?”
“是。祸从口出,属下知罪。”
“我没能见父皇最后一面,心中甚愧。如今终于得闲陪陪他,也算了却我一桩心事,你不必多言。”
云韬再拜请罪:“是,属下失言。”
“罢了。你且回去,一切事情等我回府再做打算。”
云韬万分惊喜,抬头追问:“王爷有法子?”
“孝期将过,我可不是要回去了么?府里怎么样?可曾去看过母妃?”
“王爷放心,府里一切如旧。属下身份低微,不得见太妃,倒是宫里递了消息出来:太妃还记挂您,一切都好。”
齐天影拍了拍云韬的肩膀,托付于他:“替我好生照管。再替我查一事,你且过来。”两人耳语,不传外人。
“是,王爷放心!属下去了。”
齐天影微微点头,手轻轻摩挲着桌上的
《观南记》若有所思。
一夜无话,天色逐渐大亮。薛府一如往常,绿绮端着碗药走进内室,放在桌上。
“小姐,您怎么还不起床?天早已经大亮了。”
“嗯………起,马上就起。”薛子衿迷迷糊糊回了一声,又翻过身去。
“唉……怎么染上睡懒觉的恶习了?快起,快起。”绿绮无可奈何,拉开帘帐,催促她起来喝药。
“起了,起了。”薛子衿人虽坐了起来,却还瘫软着,哈欠连天,眼睛也睁不开。
“呵呵……”
“笑什么?臭丫头。我……啊哈……”话没说完,又是一个哈欠。
绿绮拿过铜镜,举到她面前:“您看!”
薛子衿伸着脖子凑到镜前,却呆了眼。
“天呐!我的黑眼圈……”薛子衿托着脸颊,生无可恋地又倒了下去。
“哎……小姐!不能再睡了!”
“呜呜呜……我的熊猫眼……我的黑眼圈!”
绿绮偷笑,反而打趣她:“昨晚看那么久的诗,又吃了许多糯米糕,当然睡不着啦。”
薛子衿望了她一眼,又叹了口气:我是睡不着才看书吃东西的……结果更精神了,好在吃了安神丸,总算睡了几个时辰。
“最近越来越累了……”薛子衿一骨碌爬起身,伸了个懒腰,侍女早已准备好了一应洗漱物品,“要是有牙刷就好了,这个用不惯。”
她看着手里的猪鬃毛牙刷,自从听说是猪鬃毛,刷牙时总觉得在抱着猪啃,有股猪骚味……当然,她的脑洞一直都很大。
绿绮伺候她洗漱,用餐,服药。
“小姐,奴婢翠玉求见。”屋内的两人闻声互相看了一眼,薛子衿使了个眼色。
绿绮开口:“翠玉姑姑请进。”
翠玉缓缓走进屋内,恭敬施礼。
“大小姐,二王爷传来口信,王爷为您请了一个郎中来为您诊脉,现下人已在府中了。老爷夫人命奴婢将人带来后院,您看……”
“王爷呢?”
“王爷只捎了口信,人却不知。”
“多谢。这就请进来吧。”
“是。”翠玉转身将一个约六十岁的男人请进来,她抬眼望去,此人脸庞瘦削,皮肤黝黑,眼睛却很亮,整个人看起来十分精神。翠玉退到一旁,垂手侍立。
“先生请坐。”
“多谢薛小姐。老夫不敢。”
“绿绮。”
“是。”绿绮端了个圆凳放在老者身后,他弯腰坐下。
绿绮将手帕搭在小姐胳膊上,郎中右手搭脉,左手轻抚胡须,微微颔首,片刻之后,他起身回复:
“小姐脉象虚浮,细脉状如丝线,气血不足,心脾两虚……”
“还请先生直言,如何治?”
“哦,是。小姐需略换一换所服之药,老夫给拟一个药方,望姑娘好生调养。另需食补,多吃多睡,忌忧思。”
“这个我喜欢,多吃多睡多玩。”
郎中微微一笑:“正是。”
“先生,安神丸还需服用嘛?”绿绮将小瓷瓶递了过去。
他接过药,仔细端详:“请放心,此药并无不妥,可一同服用,效果更好。”
“多谢先生。”
郎中从袖中掏出一封信,绿绮接过信将它呈给了薛子衿。她垂眸一看,有些不解,老先生只微微一笑起身。
“老朽告辞。”
“绿绮,替我送送先生。”
“是。”
绿绮将郎中并翠玉一同送出院外。薛子衿举起书信,仔细研究着。绿绮见此情形,好奇地问着:“小姐,你在看什么?”
“子衿亲启。啧……”这偷传信件,算不算私相授受?就薛采舒抓住实锤还得了?
“小姐?”
她拆开信封,掏出信纸,细细读了起来。
薛子衿有些别扭,总觉得在偷窥别人的私情,将信反手压住。绿绮凑近她身边看热闹:“小姐~二王爷说什么了?”
谁知,薛子衿毫不避讳地将信塞给她:“你自己看。”
“奴婢可不看!”
“呵呵……也没什么。绿绮,药方呢?”
“在这,给,小姐。”
薛子衿接过药方,誊抄了一份,将它递给绿绮。
“依旧找个靠谱的郎中看看,有无不妥。”
“这?……”
“怎么了?”
“小姐的字有些不同,过于潦草了。”
薛子衿有些无语,却也没法解释,只告诉她:“去吧,照我的做。记得悄悄的。”
“是。”绿绮将药方藏于短袖,退了出去。